曹真应诺,带队先走了。曹丕便顺路去了宫里的长乐殿。
曹华新丧,皇后免了三日定省,曹宪此时正在宫中,听了宫人禀报,忙迎出来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曹丕进屋坐了,道:“父亲不在,我进宫来问问情况,顺便将曹华的棺木运回去。”说着上下打量曹宪,关切道:“阿姊,你还好么?曹华出了事,我很担心你哩。”
曹宪微微一笑:“还好,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向来不争什么,她们便也懒得搭理我。”
曹丕道:“那便好,我也是趁着进宫之便才能来看你一眼,等一出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着你了。”
曹宪道:“只要活着,总是能见得到的,只是曹华便可怜了……”
她叹了一叹,蹙眉又道:“我总觉得曹华的死没那么简单,方才你去认尸,陛下是怎么说的?”
曹丕道:“陛下说曹华不是病死,是被毒死的,伏寿当时也在,我听她的意思,下毒的竟是曹节。我正想问你哩,你一直呆在宫里,对宫里的情形必然比我更清楚,依你之所见,会是曹节干的么?”
曹宪沉吟道:“我平时与她们两个都不大往来,她们之间是什么情形,我不好妄自揣测,但陛下和伏寿一直利用曹华挑拨曹节,我却是心知肚明。你日后见到父亲,记得提醒他小心提防,以免着了陛下和伏寿的道儿,我在宫中,也会找机会查清此事。”
曹丕道:“知道了,阿姊千万保重自身。”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宫了。
是日清晨,环夫人急急忙忙地去向丁夫人晨省,刚进正院的院门,便听得屋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丁夫人显是哭了一夜,声线已喑哑了,像垂死的老鸦,声声泣血。环夫人被她哭得心里一紧一紧的,忙抚了抚心口,先去了曹冲所住的侧厢。
曹冲此时已起身了,正坐在镜前梳头,待会儿好去家塾念书。见了环夫人,竟哇的一声哭了,扑上前抱着她,道:“娘,冲儿害怕!冲儿不想住在这里!”
环夫人拍着他的背,泫然道:“娘知道,娘知道。”丁夫人本就性情古怪,曹华病了的这段时日,更是变本加厉,曹冲所受的罪可想而知。环夫人柔声道:“你在屋里呆着,娘去见过夫人,就带你回家。”
进了正房,只见丁夫人正在榻上坐着,哭得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侍婢采萍在旁替她抚着心口,低声劝慰。
丁夫人见了环夫人,便似见了仇雠一般,顺手抄起枕头丢了过去,恨声道:“你还敢来见我?若不是你养的好女儿,我的华儿怎么会死?”
环夫人忙跪下道:“妾身教女无方,着实该死!但阿节与华贵人拌嘴,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贵人早殇,未必便是因此。妾身听说贵人昨日曾召见过曹丕的侧夫人谢氏,谢氏走后不久,贵人便不好了,夫人想必也知道的,谢氏未必就没有嫌疑了。她是卞氏的儿媳妇,待会儿卞氏来向夫人定省,夫人问问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伶牙俐齿,句句说在点儿上,将罪责都推到了谢舒的身上。丁夫人听着有理,便默允了,哭了一夜气短无力,便暂且躺下歇着。
环夫人在屋里坐了,悄声对贴身的侍婢道:“没事了,你先去带公子回家。”
过了片刻,卞夫人也来了,进门先向榻上的丁夫人行了礼。
丁夫人闭着眼没说话,环夫人道:“姐姐,你的儿媳妇谢氏一向孝顺,日日不落地来府里定省,你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
卞夫人道:“她今日告了假没来。”
环夫人便向丁夫人道:“夫人,妾身方才是怎么说的来着?这明摆着是心里有鬼,连面儿都不敢露。”
丁夫人睁开眼,对卞夫人道:“华儿昨日刚见过谢氏,就……”她哽了一哽,没说下去:“你必得给我一个解释!”
卞夫人道:“丕儿今早进宫去了,不久就能回来,到时一切便见分晓。若是此事果真与谢氏有关,要杀要罚,妾身都听夫人的。”
她如此镇定从容,丁夫人倒不好怎样了,环夫人也有些没趣儿,三个人便都默了。
半个时辰后,只听外头的院门吱呀响了一声,旋即车马声、脚步声相继进了院。丁夫人浑身一颤,伸手道:“快,快扶我起来,是不是华儿回来了?”
采萍忙扶丁夫人起身,环夫人和卞夫人也都起身跟上。出门一看,曹丕正带人将棺木卸在院子当中,见丁夫人出来,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丁夫人的眼里此刻已看不见其他人,只有那一口漆黑沉重的棺木,钉在她的眼眸深处,更钉在她心底最疼的地方。她挥开侍婢,趔趄着走向棺木,费力地推开棺盖,看见曹华遗容的一瞬,泪水已淌了满脸。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就像当年她第一眼看见襁褓中的曹华时那样,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旋即痛哭失声,一迭声地唤着“华儿”,哭倒在了棺边。
一时间在场的无不落泪,环夫人和采萍赶忙上前,一边一个搀着丁夫人,曹丕默默地走到卞夫人身边扶着她。
丁夫人撕心裂肺地一连哭过了几场,才稍稍回神,抹了把泪,转头哑声问曹丕:“华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曹丕沉默着,没接话,卞夫人侧首看了看他,才发觉他面露为难之色。半晌曹丕才道:“她不是病死的,是中了毒。”
丁夫人的瞳仁蓦地缩紧了:“你说什么?”
曹丕从侍从手中接过酱菜坛,上前递给丁夫人:“母亲看看,这是您给妹妹腌的酱菜么?”
丁夫人忙道:“是,是!怎么?”
曹丕道:“酱菜里被人加了苦井水,妹妹每顿都吃,这才……”
丁夫人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不会,怎么会……”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身旁的环夫人。
环夫人心知不好,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丁夫人一把揪住了发髻,嘶声道:“果然是你这贱妇养的贱女干的!她嫉妒华儿得宠,还为此与她拌嘴,这酱菜不就是你让她捎给华儿的!我要你和你的贱女给华儿偿命!”揪着环夫人的发髻,将她一头碰在了棺材角上。环夫人尖叫一声,额上立时血流如注。
下人们忙都上前劝阻,一时乱成了一团。曹丕看得皱了眉,悄悄地扯了扯卞夫人,道:“娘,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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