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却做不到那样敞亮,她问岁岁:“一定……要远离吗?”
岁岁闻言反笑:“一定要欺骗吗?”
她歪歪头,眼眸明亮。
岁岁是不经事的,她还年少,一颗心热忱期待,纵使岁岁能体谅谎言,善意的谎言,可若真的身在其中,也无法不在意。
她不喜欢被隐瞒。
闻远看她漆黑的眼瞳中明亮的光点,这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叫人觉得生机勃勃。
病房里静了很久,岁岁意识到自己把天聊死了。
岁岁看着怔愣无言的闻远,那张好看、轮廓疏离的面孔浮现难过,像阔野坠下去的流星。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一难过,就叫岁岁觉得沉重,这沉重像拉扯着心脏往下落。
岁岁觉得……自己与她感情应该确实是不错的。
不然不至于同一道她难过。
可岁岁不记得了。
她看着这张脸,脑海里一片空白,平静时连自己的情绪也摸不透。
只有闻远难过时,岁岁情绪才被牵绊。
岁岁不忍她难过,主动说:“抱歉,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强加在你身上的。”
她觉得欺瞒有罪。
别人也可以不这么觉得。
闻远听她道歉,也没疏解,摇摇头,只低低说:“我的错。”
她低敛的眼眸不知记起了什么,浓重的悔压的她喘不上气。
她的错。
这话听起来,语气怪失落的。
天聊到了这个地步,岁岁又开始听不懂了。
是因为她现在读书少,还是成年人聊天就是这么弯弯绕绕的缘故,岁岁听着听着满脑门问号。
她看了看闻远。
不得不说有故事感的人哪怕卸掉伪装,在真实生活中,只静静坐着,也叫人一眼便哀愁。
沉静昏色里,面相淡薄的人清亮的眼,岁岁脑海却中划过片段。
与眼前平静全然不同。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掉着泪,大颗大颗淌过她脸上潮湿鲜红带着血迹的脸,最后滴落的是浅红的血泪。
岁岁吓了一跳。
片段在黑暗里闪烁,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夜里医院空调开的冷,闻远起身想给岁岁盖好被子,岁岁往后一缩,抬眸看向她的神色都在紧张。
闻远没露出多少失落来,收回了手,默默坐了回去,低声说:“早点睡吧。”
岁岁再看闻远,那画面却过眼散了。
岁岁再也记不起来。
岁岁不知怎么,心里发寒,连脊梁骨都在悚然发毛,好像从前半夜与朋友讲鬼故事,风蹿进脊背似的。
她揪紧被子,扯高挡到眼下,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闻远问看她问:“怎么了?”
她留意到了细节,看见了岁岁眼底的惊惶。
岁岁有点委屈,窝在被窝里含含糊糊说:“我可能真的被砸坏脑子了,总出现幻觉。”
岁岁眼神哀怨,是闻远的私生饭揍的她,虽然从别人嘴里听见的季岁岁爱的很可怕,可是岁岁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而且闻远这个当事人也说,岁岁不喜欢她。
岁岁既然不喜欢她,那么就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媒体喜欢夸张噱头、博人眼球,那么私生饭就变的毫无道理。
岁岁问:“如果我真的被砸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以告你的私生饭吗?”
岁岁诚心诚意发问。
她没吃过这样的委屈。
闻远看她顶着脑门上的白布,缩在雪白的条纹被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她。
岁岁在认真的请教问题。
这样岁岁是少年时候的岁岁。那时候的岁岁会躲在书背后,悄悄探出一点眼,看面无表情听课的闻远。也会在生日烛光跳动的某时刻,在许愿时候偷摸睁开一条眼缝,看望着她许愿的闻远。
闻远想留住岁岁,留住那时候的岁岁。
闻远说:“可以。”
岁岁倒很意外。
岁岁问不太相信:“真的吗?”
闻远说:“真的。”
无妄之灾变成了岁岁的,闻远在后悔。
她庇护过季岁岁,盼她再睁眼时眸光明俏,盼她能够欢欢喜喜跳到她身边叫她姓名。
可是没有。
年年如此。
那人好像以为有了庇护,自此更无所畏惧。
闻远真不想再管人死活。
这是岁岁想听见的答案,然而真听见了还是觉得古怪。
岁岁不知道说什么,抬眼觑了闻远一眼,看她目光沉沉,不似作伪,自觉的熄灭了话头,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胳膊去关小夜灯。
短胳膊离开关不近。
闻远替她关了。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岁岁就在被窝里,收回胳膊,舒心的一缩。
她说:“谢谢啊。”
病房里有沙发供陪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