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伪造的筑基散修身份打探深渊秘境的令牌, 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容岐也给上清山传了信, 但宗门内的令牌都已有主, 一时半刻找不出来多余的一块。
楚云声本以为这寻找令牌的事就至少要耽误上许多时日, 但没想到,他同容岐双修醒来,一出门便收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深渊秘境竟真有孕果!”
“孕果已现世!周天拍卖行将于百日后在散修盟万丈原举行拍卖会,公开拍卖!”
“据说这孕果不仅灵气浓郁,极为罕见, 其中似乎还蕴藏一丝仙气, 就算是不能使不孕之人或男子怀有身孕, 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呀!”
一道道消息几乎挤炸了楚云声和容岐的传讯玉简。
楚云声边浏览着各色消息,边道:“都说是周天拍卖行派出去的寻宝队找到了孕果,以三金丹重伤一元婴轻伤的代价将孕果采摘了出来。这消息应当是真的。”
周天拍卖行是修真界最大的拍卖行之一, 是由几个修真大家族一起联合建立的, 实力很强。依托周天拍卖行, 这几大家族也脱离了宗门的桎梏,算得上是一方大势力了。
“没想到这般快。”
容岐拧眉道:“不过一切得见过才能知道。先去拍卖会, 若这孕果无异常, 再去一趟深渊秘境。实在不行,便从周天拍卖行拍一枚令牌。”
孕果突然出世, 并将拍卖的消息,确实超出了楚云声的预料。
这给他一种与人下棋, 却不慎落后一子的感觉。但楚云声很清楚, 若孕果内真是一个仙人神念, 那和他对弈的人绝不是自己。如此来看,只怕萧逆那边是要有大动作了。
不然,这孕果之事不会这样焦急。
事实上,萧逆那边不是要有大动作,而是已经定好了大动作。但这个大动作要想成功,还缺少一个比较直接的关键。
“……这,不是在下包庇那些魔修,而是此事确实不妥。”
夜半,散修盟的议事堂内,十几个大大小小势力的修士汇聚于此。齐山端坐上首,而萧逆则坐在角落。
众人中,一名中年修士在听齐山慷慨激昂地说完“上清山藏匿杀人魔修,居心叵测,疑似针对广大散修”的长篇大论后,忍不住开口说:“此事……无凭无据,怎能只单凭散修盟一张嘴,就去上清山讨说法?”
“上清山是仙道第一宗门,实力强横,我等若是跟着散修盟毫无证据地堵上门去,便是为了面子二字,他们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等……齐盟主您家大业大,或许不怕,但我等可都是小门小户,禁不住这折腾!”
堂内夜明珠烁烁,光芒辉映,齐山的脸色却甚为阴沉。
“赵山主的意思,是不愿加入了?”他冷冷道。
赵山主虽不是元婴,但也是金丹后期,并不太惧怕齐山的冷脸,只是道:“在下早便看不惯上清山的作派,倒是愿意加入,只是凡事都要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赵山主之前的一席话触动了在座不少修士的心,有人当即附和道:“对呀,齐盟主,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做事都得讲道理,讲证据。我们是仙道,是名门正派,又不是那些肆意妄为的魔修、邪修,怎能做出空口白牙就打上山门的事?”
“此事若开了先河,谁都能不讲证据便喊打喊杀,那以后修真界便要乱了套了!”
又有几人点头:“是啊,齐盟主。你说那容岐的弟子是魔修,是魔尊和容岐的私生子,隐藏修为,杀了你们散修盟的数位金丹长老,那你得拿出证据来,随便说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不错,咱们行事,是要站在一个理字上的……”
议事堂内俱都是响应着那赵山主的声音。
很显然,齐山暗中找来的这些对上清山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的势力,并没有那个胆子就这么和上清山叫上板,各种理由,说白了都是摘出自己的推脱之意。
萧逆在角落听着,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他之前告诉了齐山,自己有办法能让楚云声露出魔修的行迹来,但这要等见到楚云声才行。除此之外,他确实是全无证据证明楚云声就是魔修。
而且齐山所图远比萧逆想象得要大,他竟是直接想把散修盟几位金丹长老死亡一事扣在楚云声头上,扣在上清山头上,彻底将上清山拉下马,还找来了这么多势力,这不像是和上清山对峙交人的模样,倒像是攻打上清山的架势。
若要这般做,那见到楚云声才能发现他是魔修这单薄的话语就根本站不住脚。
这些势力怎么可能一句话不说地跟着散修盟打上上清山,等到了上清山才得到楚云声是魔修的证据?
就像那赵山主说的,要做这件事,就得有一个他人无可指摘的名头,否则以上清山的地位,联合其他宗门,反过手来,就能给这些势力和散修盟一个重击。
而这样的名头,萧逆这个“见到就能知道他是魔修”实在是太单薄了。
再加上散修盟那些金丹长老之死有猫腻,散修盟也拿不出经得起法术拷问的证人,所以这事确实就立不住脚。
唯恐刚挑起来的事黄了,萧逆担忧之下又开始问至阳珠器灵。
器灵却道:“齐山能组织起如此多的散修,一手建立起庞大的散修盟,成为不亚于几大宗门的势力,怎会真的连这么点事都不懂?他定然有准备,你且看着便是。”
果然,任由堂下纷纷扰扰地乱了一阵后,齐山原本阴沉的面容突然一变,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堂下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由便住了声,抬眼看向齐山。
“诸位能齐心协力,如此认真地与齐某来商讨此事,是齐某的荣幸。”
齐山随意带过了方才的矛盾,笑道:“赵山主所言,以及诸位所担忧之事,齐某早有考虑。”
“既说了上清山之行径,既是要为我散修盟诸位死去的金丹长老主持公道,寻找作恶魔修,那齐某自然不会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证据,自然是有。”说着,齐山略一抬手,后头便有一名修士迅速捧着两个盒子上前。
盒子打开,里头分别是两滴殷红的血。一滴平平无奇,一滴却隐有暗金。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
赵山主怔了怔,从那滴暗金的血液中察觉到了浓郁的魔气,脱口道:“这、这莫非是魔山魔尊的血?”
“魔尊的血?”
“对,对,定是魔尊的血!你看那暗金色,便是元婴炼体之后融入血脉的标志,再看那股魔气,除了魔尊当世还能有谁有这样战意沸腾的魔气?”
听着众人的惊呼,齐山微微一笑,颔首道:“赵山主猜得不错,这滴便是魔山魔尊的血。魔尊好斗,常改换容貌挑战同阶修士,受伤流血实乃家常便饭,再加上魔尊自有屏蔽血脉追溯与反噬的法门,从来也不处理这些血滴,遗留在外的便也不少,要寻来不难。”
“这血滴虽无魔尊的气息与力量,但若要做个血脉亲缘的查探,却是不难的。”
赵山主恍然看向另一滴血:“那这滴,便是那容岐的弟子的?”
“正是。”
齐山道:“这滴血是我散修盟在上清山的一名修士自炼器堂内取来。那楚云声曾为炼器堂杂役弟子,在炼器堂留有血滴与魂灯。虽说上清山处理过这血滴,无法由此对楚云声做些什么,但与魔尊的同理,照样是可以用来认亲的。”
赵山主神色一动:“这……”
齐山这一番话,表面是在介绍这两滴血,实则是在暗示众人,散修盟有能力弄到元婴修士的血,还在上清山有能接触到杂役弟子魂灯的细作,实力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另外,能在众人提出质疑后就立刻摆上这两样东西,足以说明齐山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早有准备。
对上清山动手,恐怕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图谋已久。
赵家主这边正思虑着,就听齐山又道:“诸位不愿与齐某共谋此事,无非是证据单薄,师出无名。”
“眼下孕果出世,证明男子怀孕应当并非无稽之谈。而楚云声乃是上清山弟子,身份不明,持潜龙牌拜入,来历很有问题,但便是如此,也在开山大典当日就被容岐破例收为了侍剑童子,由此可见,他与容岐必定关系匪浅。有魔修也曾称见过楚云声身有魔气,故此传出了他许是魔尊私生子的传闻。如此看来,楚云声恐怕也和魔尊有些关系。”
“他楚云声和魔尊、容岐都有不为人知的不浅关系,那若楚云声的血液与魔尊相融,那他楚云声是否是容岐之子我等不知,但却能绝对肯定他是魔尊之子!”
“至于他与容岐,想必他以魔修之身过了登天路一事,便足以说明问题了。齐某可不信若无容岐或上清山帮助,一名魔修能骗得过登天路。”
齐山这一套逻辑还真的有点完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楚云声和魔尊的血相融,能被法术查探为有直接血缘关系的情况下。
有人犹豫道:“便是楚云声是魔修,上清山明知却仍收了,但这也不意味着害了散修盟几位金丹的就是这楚云声啊……那些曾见过楚云声魔气的魔修,都说他应当只有筑基修为。”
这本就是强拉上的关系,真要解释是解释不通的,但齐山就没想着解释。
他闻言只是沉沉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来,齐某真是对不住诸位……其实有关几位长老被杀一事,齐某有所隐瞒。”
“几位长老并非是全部死于魔修手下,而是有不少仙修动手的痕迹……”
赵山主悚然一惊:“齐盟主的意思是——上清山下的手?”
齐山沉声道:“我盟中在上清山的修士曾传信说,在炼气期的试炼秘境开启时,上清山的容岐也不在宗门内,之后秘境提前封闭,各势力弟子随机传送,楚云声在找到上清山筑基长老后,便提前独自回去,之后没多久,他却和容岐一同回了上清山。”
“而那段时间,正是我盟中遭遇袭击之时。”
堂下一时陷入沉默。
“上清山,怕是要振振仙道第一宗门的威风了!”齐山最后叹了一声,声音如一柄重锤般,砸在了所有人心中。
不再提此事,齐山将两滴血液取出,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以法术将其滴入同一团灵气内。很快,众人便见那两滴迥然不同的血液飞速靠近,融合,最终完完全全成为一体。
齐山望着面色剧烈变化的堂下众人,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番小小周折,最后前往上清山的时间定在了七月初七,所有参与商议的势力的修士都戴上了笑脸。
散场时,萧逆还是有些不明白。
“器灵,你说齐山哪来的信心,就这样大张旗鼓打上上清山?我原本想的是让他们狗咬狗,你争我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