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张纯坐在工位上,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人渐渐走光。
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拿起化妆包,Ysl,小萝卜丁,TF, 只要能限量, 她都是限量。她挑了最贵的一只,仔仔细细给自己补了妆,又拿出护甲油, 像名侦探柯南某一集教她的那样,把自己十个手指全都涂上。
这个点,公司业务部门仍在加班, 财务和人力的灯也亮着, 但33楼一片漆黑。许尽忱中午曾一脸寒霜地过来找李维多,看到她不在,又一脸寒霜地消失。
所以33楼先在, 没有人。
许尽忱办公室的权限, 只有秦宋柯和李维多有,而李维多交接工作的时候,已经把所有她能接触到的权限, 都给了她。
张纯从楼梯下到清洁工布草间,换了一身保洁衣服, 又从楼梯爬到33楼。用李维多的卡划开许尽忱办公室门的时候, 连手都在抖。
许尽忱的确有一个保险箱。
但是她拿不到, 因为这个箱子像约柜一样,她只亲眼见过一次。还是她初来乍到、以为自己可以取代李维多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许尽忱为了监督李维多背单词,就让她坐在他办公室里,而他自己私人休息室一直开着,方便每天盯着她。
而她趁李维多去茶水间,端着咖啡走进他私人休息室,想巴结上司。整个公司除了李维多,没人允许进.入这里。他没有设防,背对她,正移开墙上一副壁画,从画后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保险柜。
……事后这位暴君大发雷霆,她直接从核心层掉到了前台业务,所有级别一落到底。而李维多不知是看中了她什么品质,又把她调到秘书处——虽然职级还是降低了,但所有人都知道,33楼秘书处,才是LCC真正的核心层。
其他人或许一叶障目,但她很清楚,在LCC,巴结李维多,比巴结许尽忱更有用。有时她甚至觉得,哪怕李维多想要这家公司,许尽忱也会给她……她只是不行使权利,不代表她没有权利。基本上李维多想提拔谁,就能提拔谁,想让谁消失,谁就能消失。
提拔的,比如她。
消失的,比如……何双平。
很少有人知道,何双平和李维多,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电子门锁“滴滴”一声开启,幽暗月光在地上斜出长线。张纯走到许尽忱的私人休息室门口,小心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先输进了李维多的生日,显示错误,又输入了许尽忱母亲的生日,显示还是错误。
一行警告提示出现在门锁显示屏上。
张纯伏在门前,几乎放弃,已打定念头转身离开……一低头,却一行月光,慢慢划过她脚尖。
那是月亮。
蓝色丝绒的月亮。
她闭上眼,手指发抖地输入了最后一行数字。
那是许尽忱刚刚开始学钢琴,第一次在教室窗口看见李维多的日子。
她的工位就在李维多办公室外,只要用点偷听小技巧,就能听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许尽忱曾漫不经心地和李维多提起过这个时间——又因为李维多没能立刻想起准确日期,他咆哮着说了出来,还冷着脸放了一下午寒气。
这回滴滴再度响起。张纯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窥私,才踮脚走进,轻轻移开那副壁画。
可她料错了。
那个保险箱不见了。
壁画后空空荡荡,只留了几张照片。
张纯借着窗外的月光,一张张翻看,越看越心惊。
这像是许尽忱自己做的剪藏,每一张照片里都是不同的东西。有女人脖子上插着剪刀,躺在老旧阁楼的血泊里。有狗被砍去了头,半截身子蜷缩在一张小学课桌边,头滚在地上,灰白眼睛瞪着……还有一团烧焦的、血肉模糊的肉,她辨别了许久,才辨别出这是一个伏在地上的人形。
可这些是什么?
许尽忱为什么要把这些可怕的照片,藏在这里?
她捂住嘴,几乎要吐出来,强忍着不适,继续往下翻。
下一张,恰好是何双平的死时的现场照。照片后还附着一张扫描图,正是他死时身上留下的唯一遗书。
照片从她手里无声地滑落。
张纯惊惧地睁大眼睛,朝后退了两步,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想发出声音,却因过度震惊和惧怕,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世界上再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女人了。她观察她、模仿她、跟踪她、偷窥她。只为有一天,能取代她。
也因此,她了解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笔一划——那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何双平的尸体上,会有李维多笔迹写下的诗?
她每天在一个办公室里说笑的人,到底是什么恐怖鬼怪?
张纯连照片都来不及收拾,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慌不择路,像身后有什么厉鬼在追。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她甚至连门都记不起要关上。
而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长廊之后。
被李维多当成出租车司机带回来的贾沈,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走进许尽忱的卧室,捡起那些照片,淡淡地看了半晌,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用手机彩信的原始方式,传送到一个没有姓名的号码上。
紧接着,他把房间原样恢复,这才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合上门。
月光静静斜在地上。
……
李维多特别讨厌狗。
他从牛顿每次试图扒拉到她身上时,她的肢体反应就能推测出来了。每次牛顿出现,她连呼吸的声音都会放轻——她在紧张。拜托,她的存在感低到就剩那么点呼吸声了,如果连这都不剩,他用什么来感觉她?
清晨七点三十五分,陈利亚把最后一叠浆果摆上餐桌。用银制玫瑰长柄细勺挑了一点香膏,仔细地清洗了手指,才转身,把一束鲜切的花朵插.进花瓶。
这本来是曹品做的事。
但现在曹品不在了,李可可……李可可插花的美学又实在太挑战他的下限,他只好全都自己来。
然后他走到牛顿面前,牛顿欢快地摇着尾巴,看着自己的主人难得主动靠近它,在它面前蹲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