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裕相隔几百里的Q县,穿过迷宫般的小巷,男人步履矫健闪身进了一座隐蔽的院落。
院子的主人正在浇花,正午时分他穿了一身闲适的黑色长袖汗衫和棉布裤子,拎着花洒的动作自然而优雅,一举一动丝毫也看不出来商人的俗气与市侩。
“老板。”男人现在他身后,微垂着头。
等院子的主人将最后一盆菊花浇透了,才有声音打破了寂静。
“人呢?”
管家闻声从屋内小跑过来接过花洒,又端着铜盆让他洗手,一套动作自然娴熟,举手投足适度合宜,不难看出中年男人有一身极好的教养。
等在一旁的男人见状连忙低声回话,“咱们安排过去的人都死了,任务……任务失败了。”
“还有呢?”
“还有……顾小姐人不见了。”
“不见了?”中年男人擦手的动作一顿,声音罕见的带了一丝情绪波动,“我给了她六个人,让她对付一家子老弱病残就都折了进去,现在人还不见了?”
他眼皮子微掀,脸上虽然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瞳孔里的漠然还是怕你男人开始恐惧,额头渐渐渗出来了细密的汗珠。
“老板,顾小姐没有死……”男人急忙解释道,“杀他们的人手段干脆,连尸体都没有收拾,我向那附近的村子里打听过,有一个身高外貌都和顾小姐差不多的年轻姑娘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哦?带走了?”
“是。”男人不敢抬头,低声回道。
“那批药材呢?”
“只给了一半,剩下的顾小姐说前段时间她受伤耽误了些功夫,暂时拿不出那么多。”一旁的管家开口道。
借这搭话的功夫,他使了个眼色让满头大汗的男人离开。
中年人不知是默许了还是没看见,对伺候了许多年的管家他说话地语气要好上不少,沉思片刻道,“我记得跟顾明颖走的很近的男人……叫祁峰是吧?”
“让人去查查他,要是还没离开就把人扣下。”
“如果顾明颖不回来,她欠的债就从这个男人身上要。”
“咱们不追吗?”管家问道
中年人默了默,伸手要掐下那朵开的最盛的秋菊,秋菊茎干柔韧,折而不断,反弄的沾了一手的绿汁,气味并不好闻。
他接过湿毛巾擦拭,语气冷然,“不用追了。”
“她找了新靠山,现在和秦家对上不合适。她又是个有野心的,等吃够了苦头自然会回来,就像这花,太阳再多晒几天,不用摘它掉下来了。”
“不急,再等等。”
“就是可惜了,养了一群废物,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把陆家那小子踩下去。”他丢开毛巾,“顾明颖先不要管了,你联系秦松之让他把家伙赶紧送过来。”
“是。”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太阳刺眼,而黑色的衣服更让附着在上面的灰尘纤毫毕现,他掸了掸袖子,喃喃自语,“这次的活做的不干净,尾巴太多了,迟早要让人找上门来。”
……
一列绿皮火车在铁轨上急速行驶,顾明颖坐在车厢盯着窗外的双眼发直,荒野,树林,山丘,水田,在她眼前急速掠过,这样的风景半年前她也看过,那时候她身上揣着葱姑姑手里抠出来的20块钱,在绿皮车窄小的座位上坐了一宿。
而现在她又回到了这列火车上,和上次的区别很大,这一回,她坐到了普通人根本无法坐到的软卧车厢,不用和一群人大包小包的寄车门,爬车窗。干净整洁的四人车厢,床位只出售了两个,剩下床位就是空着也不会随意对外出售,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路直到终点,这节车厢都不过再上来人。
她疲惫的合上眼睛。
没有萦绕在鼻尖的烟酒味的憋闷,没有就算坐在位置上也是人挤人一身的汗津津,没有小孩子的哭嚎,也没有老少爷们高谈阔论。
这是顾明颖第一次感受到特权的重要,但此时她白着一张脸,上面看不见半点喜色。
她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左侧锁骨偏下的一处被谢蛮狠扎了一刀,伤口深到可以见骨,虽然已经上药包扎,但鲜血汩汩,几乎将厚厚的纱布湿透,而右边的肩膀更是生生受了一枪。救在那个满是茅草的山林里,救下她的男人用烈酒喷在了伤口,烧的通红的刀子将子弹连皮带肉的剜了出来,痛入肺腑。
好几次她都疼的想晕过去,但是不敢,她想活着,她想活的比所有人都好。她怕眼睛一闭上就会被人抛弃在荒野,因为死人是没有价值的。
直到住进了招待所她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却仍旧没有办法入睡,那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承受的着钻心的疼,无法翻身,不能动弹的煎熬让她浑身冷汗,只能睁着眼睛熬过去。
而天亮,她又上了火车。
这事原本就计划好的,利用金老板的人将陆家收拾干净,昨晚这一切,接应她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