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府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马匹高声地嘶叫,车轱辘的声响也一阵接着一阵,大小管事带着丫鬟小厮们赶来帮忙。
楚煦远远地听了一会儿,虽然心中盘算着要去摸摸王员外的底细,但今日人多眼杂, 显然不是恰当的时候, 只能先让暗三他们摸过去瞧瞧。
他想到这里,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几眼小院外头的那棵大树,然后又看了看前院的方向。
躲在树上的暗三很快就明白了楚煦的意思, 他朝屋顶后头的暗四打了个手势,然后又故意轻轻摇动了一下树梢,这才身手敏捷地沿着房屋间的空隙向前院潜去。
楚煦听到树叶唰唰作响,明白这是暗三留给自己的信号,满意地摸了摸胡须,转身回院子继续享受阿茴的馒头。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人们都沉浸在过年的欢乐氛围中, 精神不免有些懈怠,警惕性也随之大大降低。
吴山自然也不例外, 他这会儿正吆喝着几个手下“帮忙”搬东西,企图从这一大批番货中摸些油水, 这导致他根本没有发现已经悄悄地溜到他身后房顶上的暗三。
暗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迅速扫视着下面的情况。
十几辆朴实无华的大型马车, 将本来非常宽敞的院子塞得水泄不通。
赶来帮忙的下人们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 他们只能排着队站在院子门口, 接过从车上递下来的货物,再依次送到库房里去登记。
正当暗三分不清哪位才是王员外的时候,这两日心情颇好,忍不住又出门花天酒地的王瑞被丁掌事找了回来。
王瑞迈着粗壮的小短腿跑进车群,目标明确地找到了一辆挂着铜铃铛的马车,气喘吁吁地喊道:“爹!!您回来了!”
一只满是褶皱又黑巴巴的手伸出,将车门上用来挡风的毛毯撩起,随即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臭小子,你又跑出去鬼混了是不是?天都快黑了才着家。”
王瑞被父亲教训的次数多了,早就摸透了王员外的脾气,他听出来父亲这会儿心情其实不错,赶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一边亲自将王员外从车上搀扶下来,一边胁肩谄笑道:“哪儿能呢!儿子知道您这两天就要到家,亲自去买了您喜欢的酱肘子,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暗三这才看清楚王员外的模样,也许是经常在塞外和边境奔波的缘故,王员外饱经风霜的皮肤显得黝黑又粗糙。
人到中年,身材精壮,不胖不瘦,隐隐还能看到一身腱子肉,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根粗长的鞭子,鞭柄被磨得光滑老旧,右手上也满是老茧,显然是个练家子。
远远地看着王家父子站在一起,这场景让暗三联想到曾在京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家大公子王琪。
说起来,寻常人看到王家父子三个,很难会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不论是清秀俊逸,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王琪,还是满身横肉,矮小墩胖的王瑞,二者和王员外之间都有着天渊之别。
暗三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默默地将此事记了下来,打算回去禀报主子。
那边从车上下来的王员外,迎面就闻到了王瑞身上残留的酒气和脂粉气,心里顿时就有了数。但今日是归家的好日子,他也懒得拆穿王瑞的谎言,轻哼一声就向外头走去。
“行了,你小子就别贫了。对了,王管家去哪了?他今天动作怎么这么慢,赶紧派人去喊他过来指挥下人们卸货。”
王瑞的脚步一顿,后背猛地僵硬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王......王管家,他......他......”
王员外听出不对,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说!王管家出什么事了?”
王瑞见躲不过,沮丧着脸道:“前些日子连下了几场大雪,王管家去铺子视察时,房顶突然被积雪压垮,他们一行人被埋在了里头。”
王员外脸色漆黑地看过来:“现在人怎么样了?”
王瑞赶忙回答:“当时伤得确实有些严重,温老头一开始死活说治不了,幸好后来我找到了一位姓楚的神医!王管家前两天已经醒过来了!!”
王员外听到人还没死,脸色稍微好看一点,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如今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谁在掌管?”
王瑞赶忙朝远方忙碌的人群招了下手,丁掌事看到后眸光微闪,他放下手里的活,低着头来到王瑞的身边。
“爹,这个就是丁掌事。他之前在富贵楼做事,我看他能力还算不错,就做主把人调回了府里。这些日子府里的一应事物都是他在操心,目前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王员外看着丁掌事的头顶,隐约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丁掌事勾了勾嘴角,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射向王员外,表面恭敬地开口道:“老爷!”
王员外惊得双眸猛地一睁,右腿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身体有些踉跄:“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