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赛最终的获胜者, 可以当场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挑战。
这是给历届优胜者的一个特权。
其实,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给年轻人一个奖励,让他们得到一次被自己所敬仰的将军亲自指点的机会。
可以挑战任何人——说归这么说, 但王权绝对不容冒犯。
若真有愣头青胆敢挑战戴维尔王, 在场的所有武将绝对会勃然大怒, 直接动手将这个胆敢冒犯王的蠢货当场击毙。
历届优胜者都是少年中的佼佼者, 自然没人蠢到那种地步。
王太子同理。
但是萨尔狄斯的情况又不一样。
他本身就是王子, 和王太子是兄弟。这样一来,兄弟之间互相挑战切磋一下……似乎……也不算大逆不道?
武将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最前方,王太子帕斯特所在的方向。
竞技场中一片寂静, 众人都在屏息等待着王太子的回答。
白发的老将军愤怒地瞪着那个胆敢冒犯王太子的毛头小子,放在膝上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若对方不是王子,只怕这位性情暴烈的老将军已经一拳挥了过去。
被枪尖指着的王太子帕斯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先是看向老将军, 见老将军面色冷硬不吭声, 又看向戴维尔王。
“看我有什么用。”
黑发的王者瞥了帕斯特一眼,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上去吧。”
回答只有一个, 也只能是一个,帕斯特没得选择。
一众武将都在这里看着,若是王太子拒不接受萨尔狄斯的挑战,武将们都会对其感到失望。
帕斯特站起身, 接过仆从递过来的长|枪, 走到竞技场上。
亚麻色长发的将军注视着王太子的背影, 眼底有微光掠过。
萨尔狄斯的行为, 旁人看来似乎只是在肆意妄为而已。但是作为一个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的少年,却懂得借势将王太子逼到这种地步。
这个年仅十四岁的王子……
…………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将人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面上。
空旷的竞技场中,金发少年与黑发青年相对而立。
这两位虽然有着一半同样的血脉但是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的兄弟年龄的差距也是巨大的,足足相差了九岁。
白发将军看着体型差了一截的两人,神色稍安。
在他看来,萨尔狄斯虽有天分,但终究年纪尚幼,习武时间太短,最多只能在同龄人之中占据优势。
而帕斯特可是从小就在他严厉的教导下习武,勤练十几年,枪术绝对不弱,怎么都不可能输给一个孩子。
萨尔狄斯目光凌厉,宛如猛兽,凶猛而又冰冷。
帕斯特看着比自己矮小了一截的少年,虽然已手握长-枪摆出对战的姿势,但是眼底却流露出一丝迟疑。
对方……终究是他的亲弟弟,万一失手伤到……
太阳已经有小半截落下地平线,万丈霞光如火,笼罩在大地之上。
带着热气的风掠过大地,四周高大的橄榄树枝叶微微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萨尔狄斯握紧手中的长|枪。
只要握紧枪杆,他就有一种它是自己手臂的延伸的错觉,仿佛它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随心而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棕发的骑士长曾撇着嘴说,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在无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萨尔狄斯突然想起了从前。
一年多之前,只要自己出现的场合,同样也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可是那个时候,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带着轻蔑的意味,也有的透出几分怜悯。
没人看得上他这个废物,哪怕是那些带着谋求好处的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除了将军之子的身份,他一无所有,亦一无是处。
只有一人,那个将他从漆黑的海底拉出来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对纳迪亚说出‘我相信他’这句话。
萨尔狄斯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枪杆。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唯有弥亚——只有弥亚——他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
…………
‘天赋?’
那是很久之前,初学枪术不久的少年和巨剑骑士长之间的对话。
‘是的,绝顶的天赋,却被你小子浪费了这么久,想想都觉得心痛啊。’
‘天赋有那么重要吗?’
‘呵,有这东西的人当然不觉得。’
‘不懂。’
棕发的骑士长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
‘这么说吧。’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
‘你这天赋,只要认真练上一年,就足以抵上别人练上十几年。’
………………
萨尔狄斯手握长|枪站立在大地之上,濡湿的额发落在他的颊边,细碎的金色发丝散落在他的眼角。
陡然间,风起。
狂风席卷大地,摇晃树冠,从对立的两人周身呼啸而过。
就是这一瞬,凶光从少年异色的瞳中猛然迸出。
利枪悍然刺出,快如闪电,势若风卷残云,带着疾风,呼啸而去——
今天!正好是一年!
…………
……………………
咔嚓一声脆响。
枪尖重重地点在枪杆之上,让整个儿枪杆断裂成了两半。
手中长-枪断裂的黑发青年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而击断枪杆的锋利枪尖势头未停,仍是凶狠向前,直逼帕斯特喉前。
看台上白发的老将军猛地起身。
眼看闪着寒芒的枪尖就要刺透对方的喉咙,持枪的少年却突然手一抖。
枪尖险险从帕斯特颈部一侧擦过,一根黑发从空中飘落。
胜负定下的这一瞬,竞技场中一片寂静。
安提斯特看得分明。
平心而论,萨尔狄斯的枪术其实不如帕斯特精湛,体型也略逊一筹,再加上已经战斗了一整天,体力所剩无几。
按常理来说,他很难胜过帕斯特。
可他偏偏就赢了。
只因为,萨尔狄斯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帕斯特。
枪为百兵之王,自有一股傲气。
使枪,最重要的就是那股一人枪挑千军万马也巍然不惧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气魄——如萨尔狄斯这般。
与之相对的,枪术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偏生帕斯特在对战中就是如此。
如此此消彼长,哪怕帕斯特明明占据优势,却依然落败于萨尔狄斯手下。
萨尔狄斯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微微发白。
这一战,他拼着一股誓死也要赢下来的气势,拼尽了全部的力量,拼到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