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药剂山之行,九天再一次体会到了魔界与天界的不同,梵啸骑马出行,所有随行的队伍便清一色的给配了马,包括九天在内,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骑马上路了。至于暗中随行的队伍,梵啸均让他们提早一天出发,给了他们充足的探路和休息时间。这样的待遇在天界是从来没有过的,天奴随行,别说骑马,有时甚至还要负重前行,不但要全凭脚力跟上队伍,还要时刻警惕周围,便是晚上也不得休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悉数平常。
“小子,想什么呢?”梵啸的声音打断了九天不太美好的回忆,声音里有着疑问,更多的是些许不满。
九天微微垂眸,习惯了不解释,只是道:“属下失职。”
梵啸皱皱眉,一提缰绳,汗血宝马加速往前奔去,走了没多远,回头道:“贴身护卫还不跟紧点?”
九天闻言,也夹紧马肚子跟了上去,没工夫再想其他。
一行人快马加鞭,日落时分便已经赶到药剂山。梵啸没有其他吩咐,队伍便四散开来,自行安排去了。
九天身为贴身侍卫,自然是跟着梵啸回了住处。路上九天才突然意识到,今晚是他在知道梵啸身份后,第一次与父亲单独相处。莫名的紧张和没来由的焦虑,让他连续深呼吸了几次也没有得到缓解,视线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梵啸身后。
梵啸身量高挑,骨架宽大却不显壮硕,穿衣也是庄重里透露着一丝随意,便是只看着背影也有一种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感觉。实在是不像他那个温婉刚毅的娘喜欢的类型。
九天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突然对父亲和母亲的过往充满了好奇,虽然这段故事注定了以悲剧结局,但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其中的美好。只是可惜,他无法询问梵啸,那些事情,恐怕要抽丝剥茧地一点点去查了。不过只看梵啸对天界的仇视和出关后的这一系列举动,九天就知道,父亲深爱着母亲,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眼眸中含了些深沉,他会查出一切真相,即便毁天灭地,破了这九重天,也要为父亲母亲讨回个公道!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牌匾上写着紫轩阁。九天微微错愕,因为“紫轩”是母亲的乳名,天界时,他从未听人叫过,也是无意中在母亲旧物的一个肚兜上看到。晃神的时候,一股细小的破风声袭向胸口,九天下意识没有避开,生生受下,毕竟以往在朝凤天,这样的责罚不胜枚举,避开便是犯错,早就习以为常了。嘴角很快见了血,不是什么重伤,只是伤上加伤,肺腑多少受了点创。
梵啸看到九天发呆,本意在提醒,没用三分力气,也没想过九天会避不开,这下见血,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没来由的冒起火气:“你这身手到底是怎么从夜鹰混出来的?出了事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九天眨眨眼,只得单膝跪下请罪,“属下知错。”
梵啸皱眉,火气不降反升,只是声音依旧沉稳,不至于暴跳如雷,“当初闯我逢魔殿,打伤我手下,跟我对峙时候的骨气呢?让暗夜带夜鹰看来是屈才了,该让他去奴隶营教教。”
万里远的暗大人不觉打了个寒颤,但那些奴隶营的故事又都是后话了。
此刻,面对父亲的提问,九天只能沉默,当时他才知真相,怨气冲动下自然胆子大些,如今知道了梵啸的身份,哪还敢太放肆。
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就从咬人的小白兔变成了个闷葫芦,梵啸也觉得自己这股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一甩袖子进了浴室,把九天晾在了一边。
九天便又琢磨起来,他在天界做过随奴,不知道贴身侍卫是不是也与之相似。若是按照天界的规矩,他必然是要一直跪到梵啸叫起的,只是那些“习惯”梵啸明显不喜,他也不打算延续,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九天一步跨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梵啸洗了个降火气的澡,刚刚没来由的郁闷也一扫而空,正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一出门便愣住了。这感觉太熟悉,也太震惊,让他自以为平静了的心痛得发胀。
屋子里的烛火被撤了三盏,明亮又不刺眼,散着柔柔的光。
【“寝房就该是睡觉的地方,你若要工作,去书房便是。”】记忆中的女子一边嗔怪着,一边灭了床头、桌台和门口的三盏灯,从此以后,他屋子里的灯就永远少这三盏。只是如今这个人不见了,他的习惯便也跟着丢了。
门外传来响动,是九天端着茶水进来,恍惚间,那个轻纱浅笑的女子似乎又回到了他身边。梵啸有片刻迷茫,烛火下,两个人的轮廓竟真有几分相像,但虚实间他还是分得清的。
“啧”,对于自己的晃神,梵啸有些不满地咂了下舌。
九天自然是捕捉到了父亲的小情绪,不明所以地顿了顿,随即将茶盏放到桌上,单膝跪地。
“你......”梵啸刚欲说话,突然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异动,下一秒,人便如一阵风似的从门口闪了出去。
九天慢他些许,也紧跟着出了门,入鼻的一缕香气让他眉头紧锁,其实味道几乎淡不可闻,但他常年接触,又怎么会认错。可是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中百转千回,脚步也不停,只盼着是他先找到人,也好在事情闹大前做些处理。只是......看着三步开外那个果决前行的身影,他的那些小心思怕是又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