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善后的任务交给属下,梵尘和九天一并回了魔界,双双跪在梵啸面前。
四城之争只剩下西城,以三城之力合围西城必破,但西城地理位置特殊,它最接近天界,相当于给西城的天界兵们开了个后门,他们可进可退,若战,能拖住三城兵力,若撤,也能轻松回到天界。梵啸如今需要一个人,断了西城的后路,原本九天是最佳人选,可梵尘不知为何偏要横插一脚。
梵啸挑起眉梢,“我准你回来了?”
梵啸的诏令上只有九天一人,梵尘原本是应该留在南城守阵的,但诏令也没有明说不让他回来,于是他便大着胆子明知故犯了下,现在被梵啸戳破,自然没了底气,身体抖了抖,低头认错,“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少不了你的。”梵啸轻哼一声,“不要以为拿下了东城,擅自做主的事儿我就不找你们算账了。”
这事儿是九天起的头儿,他了解鸾齐,自认胜率最大,便没想太多奔了过去,确实是有些莽撞了,若他们没有成功威胁到鸾齐,或者换一个人中了神隐,那结果不堪设想。九天自认有错,刚欲开口请罪,没想到梵尘竟然快他一步。
“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自作主张,听闻东城被破,一时激愤,求胜心切才赶了过去。”
九天愣了下,他怎么感觉梵尘在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呢?
“哦?是吗?”梵啸略有深意地看了九天一眼,又转向梵尘,“那还不去领罚?”
梵尘抿抿唇,“孩儿认罚,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父亲的指令,“只是希望父亲延后,西城一役孩儿请战,待任务完成,愿领双倍责罚。”
“西城之事,与你何干。”梵啸这么说,便是不同意梵尘同去西城的打算。
梵尘一听便有点着急,也顾不得礼仪,道:“西城驻的是战将鸾修,那里有上万兵马,这家伙手里才百来个兵,怎么可能拦得住!”
九天皱了皱眉,这听着有点像嫌他自不量力,可又有点担心他安危的意味,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今天的梵尘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梵啸没理梵尘,看向九天,扬了扬下巴,“你呢?你也这么认为?”
九天并没有直接答复,而是思索了半晌道:“很难取胜,但若只是骚扰,拖住队伍后撤的脚步,并不是做不到。”
梵啸勾起嘴角,对于九天的回答显然很满意。九天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目的,他需要的不是一支能和鸾修对峙的队伍,而是需要有人牵制他们,不让那些人后撤得太轻松,这个队伍人数不需要太多人,会影响正面战场的战力,并且必须配合默契,善于暗中行事。九天一行人是最佳人选。
九天说完,便感受到身边两股火热的眼神,斜瞟了下,梵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外加两只眼睛仿佛要窜出火来。九天一阵莫名其妙,他只是实话实说,怎么感觉梵尘气得不轻,这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是担心自己抢了他的功劳?可这任务不仅危险不说,还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实在是没什么可争的必要啊。
“父亲!”梵尘还想说什么,梵啸一挥手制止了他,眼神里有些不悦的冷意,“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滚去刑堂跪着。”
梵尘一个激灵,还想再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多年的习惯下让他实在是难以违抗父亲的指令,咬着牙退了出去。
梵啸轻哼一声,对着九天道:“你们关系倒好。”
九天一愣,哪里好?
梵啸倒没继续,转而问道:“你们在东城发生了什么?”
九天突然有些警惕起来,发生了什么?这问题问得似乎有些太笼统了,梵啸看似随意一问,又好像别有深意,九天不能不回,便捡着无关紧要的说了,自然忽略了神隐和解毒一事。
半晌,梵啸身子微微前倾,道:“你隐瞒了什么。”像是肯定,又像是询问。
九天顿觉周身充满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冷汗自鬓角滑落,他故作镇定,“不敢。”
“呵。”梵啸轻笑,“是吗。”他说着,轻轻勾了勾手指。九天身形霎时一顿,顿觉血液逆流,身体如坠冰窖,周身经脉仿佛被拉扯、割断,心脏处好似被一只手紧紧篡着,疼得他呼吸一致,瞬间脸色苍白。
同时,梵啸轻飘飘道:“那你再好好想想罢。”
知是魔血作祟,九天抑制着反抗的欲望,默默咬牙忍耐。标准的单膝跪姿再难维持,一只手肘抵在腿上,单手扶着地面,紧抿着唇,手指微微蜷着,似乎这样能借些力气忍痛。他猜不透父亲心思,却隐约觉得父亲虽然对他有所怀疑,却并没有证据,这波“逼供”若他能挨过去,这件事便能就此揭过。
一刻,两刻,整整半个时辰,九天死死咬着唇,冷汗打湿衣襟,沿着下颚滴在地面,形成一小滩水洼,合着嘴角滴落的血,晕开淡淡的粉色。快要到极限了,九天默默想着,眼前断断续续闪过黑晕,就在他几乎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身体倏地一松,痛楚的余威还在四肢百骸萦绕,却如大海退潮,不再强烈难忍。视线一点点清晰,九天身体晃了一晃,又支撑了下地面,默默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