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小民身份的廖老头,自然不可能了解,身为M机构探员,萧飒沓非但不怕鬼,偶尔还必须在怪力乱神之间虚与委蛇,远的有葬身火海的残障男孩多多,近的有似死非死的楚夜轩和生而复死的贺萌萌。要是一旦碰到这种情况,打心眼里先瘆得慌,那就顿时陷入手足无措的呆萌状态,并且什么措施都采取不来了。
萧飒沓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是在犹豫和算计些什么,最终像是把心一横,从随身挎着的黑色旅行包里掏出手机,娴熟地用手指敲击了十多下屏幕,然后递到对方跟前说:“麻烦您老仔细辨别辨别,我们现在讨论的那位女客,像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
听面前的小伙子冷不防要自己认人,廖老头子先是一惊,忽而动作又有些迟疑,脸部的神色也从怪讶逐渐转化为好奇。
一番短暂的内心挣扎过后,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抓过手机,当目光接触到照片上三个人当中唯一的女性时,瞳孔里刹那间闪过一丝类似不寒而栗状的错愕,整张脸变得犹如白纸般卡白,好半天才稍微恢复了血色。
“这……这是……”廖老头子恢复神情后的第一句话,却词不达意地卡了壳。
“看您的表情,难道照片上的女人真是那位让您修表的女客?”虽然刚进伏天不久,正是酷热难耐的气候,此刻的萧飒沓却从头凉到脚,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嗓子眼里还产生了一种“该死的感觉又来了”的窒息感。
“我不是告诉过你,除了那种莲花般迎面袭来的震撼之外,我甚至连那位女客的相貌、年龄、口音之类最基本的信息都失去印象了。”廖老头子的情绪也显得不可名状的激动,“既然你把这张照片拿给我看,至少应该先给我提示,这上面的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的,都是谁呢?从右下角印上去的时间看,倒是张有年头的老照片呢,一九九八年七月。”
“那您刚才脸上怎么浮现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害我误以为你认识照片上的女人。”萧飒沓听廖老头子的语气,不像是从照片上认出了那位女客的样子,正想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却又听到对方嘴里自言自语般嘀咕起来。
“不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太奇怪了……”廖老头子眉头紧锁,满脸狐疑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半晌,最后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哼”声,把手机交还给萧飒沓说,“你这小家伙居然敢拿一张假照片糊弄人,到底有几个意思?”
假照片?拜托,这是珍藏近二十年的珍贵全家福,上面有多年遍寻不着的我那不知在何处受苦受难的父母,同时饱含着我对他们的无尽的思念,你这“老”家伙什么都不懂,还一口一个假照片,质问我有几个意思,简直是蛮不讲理……
没错,翻拍进萧飒沓手机里,如今拿给廖老头子辨认的老照片,恰好是萧飒沓十三岁那年夏天和父母在一起游玩时的阖家留影。之所以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让对方瞧,主要是因为廖老头子在谈到那位宛如莲花般装扮的女客浑身粉红色衣衫配饰时,白日梦里反复出现的都是这张照片上自己母亲的音容笑貌。
不错,旅行途中的母亲刻意用心装点过自己,身着肉粉色丝边连衣裙,粉色亮晶晶的耳坠在长发的映衬中若隐若现地向外射出光辉,锁骨连接线中央的位置,镶嵌有粉色水晶的铂金吊坠也在波纹金链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难道说,日思夜想的母亲,竟然是多年前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廖老头子眼前的那朵悠然绽放的粉妆“莲花”?
至少有须臾的假设,大胆的假设,萧飒沓原以为自己的母亲,便是把牝猴女表丢在修表店里的那位神秘女客。
然而时至今日,可恶的廖老头子竟然无端声称这张全家福是假的,他到底凭什么下这种毫无根据的断言!整件事未免发展得越发搞怪了,廖老头子以为我萧某人拿他老人家开涮,但被侮辱与被损毁的人明明是我才对!言归正传,无论心中的挫败感有多么强烈,恪守长幼有序的传统纲常,萧飒沓也首先必须强颜欢笑地自我抚平感情创伤,然后心气和缓地继续问对方下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