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用剪刀剪碎了受害者的左腿裤管,用手术刀从上面活生生切下了一片肉,接着装模作样放进了干净的白盘子里。
大概是担心猎物的惨叫太叨扰进食,又或许是不想亨利说出一些令人心神动摇的话来。食人魔封住了骗子的嘴巴,惨叫声被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亨利疼得脑门直冒冷汗,他确实怕疼,怕的不得了。
双手痉挛徒劳地做出爪形,带动铁链哗哗地响,成了留声机美妙乐律的一种伴奏。
亨利在喉咙口哀鸣,在极度痛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是威尼斯水上艺术节上,最开始,他不过是想去骗一笔,毕竟艺术节上除了艺术家,最多的就是那些不缺钱又追求品味的暴发户了。
作为贵族后裔,亨利有着良好的审美品味,他本人就是小提琴演奏专家,也善于作画,他只是没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毕竟骗人来钱更快更有成就感。
他伪造的那几幅名家画作都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偶尔他也会上街头拉两首曲子作为调剂。于是,那一天,他就遇到了另一个站在街头,手里拿着管风琴的西装旅人。
旅人已经不再年轻,他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容貌,只露出了微白的胡子,冷漠的嘴角不带任何表情,尽管看不清上半张脸,但亨利就是知道,旅人在注视自己。
“你也是街头表演家?”亨利试图摆出那副骗子的温柔儒雅嘴脸,这招百试百灵。
但旅人不为所动,只是凝视了他片刻。
然后,那位古怪的旅人便自顾自地演奏起手风琴来——瞬间,一股让人耳膜欲裂的噪音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草,他到底是怎么演奏出这种旋律来的?亨利有些傻眼,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等着旅人演奏结束,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笑容,努力找出一个婉转合适的形容来:“非常……有个性的旋律,独一无二。”
突然,亨利看到那个一直毫无表情的嘴角竟然弯了起来,尽管只有很小的弧度,但对方确实在笑。
我说………他对自己的艺术水平……竟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但那一刹那,亨利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拉琴时稚嫩的模样,当他被亲戚嘲笑时,是如何羞涩委屈地躲进母亲背后,他对这位漂泊的异域旅人有了一丝同病相怜。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币,能从一个骗子手里拿到钱,哪怕只是一杯饮料钱,都足够令人惊讶了。
威尼斯有不少街头表演者,他们或是生活拮据,或是渴望被人发现赏识,总之都过得不太好。不管金额多少,总也算是一种肯定和鼓励。
“印象深刻的演奏,这是你应得的,感谢你的演出。”骗子把钱递了过去,毕竟旅人没把帽子放在地上,让行人们投币。
旅人依旧透过帽檐在凝视他,最终,他伸出手接过了纸币,他们的指尖在纸张下一触而过。
冰冷、恐惧、疯狂和呓语!
就像一个超星在大脑中爆.炸,他跌落在地上,在恍惚中看到了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疯狂涌动、充满了整个潮湿阴冷街道的触手上,它们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自己的喉咙里传来他无法理解的不似人类的嚎叫,他会死在这里,在被搅成浆糊神智中,亨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而旅人也不再是那一套西装革履的正常模样,对方身上蔓延出的气息,让人类无法理解和思考,他像一只被按住等待剥皮的小动物一样,不敢去看那些触手,疯狂在大脑中涌动。
他试图抓住眼前的那一缕黄衣,但穿过手掌的是更加细密、粘稠而恶心的触手,他下意识地往上看去,顺着暗黄破烂的衣摆往上,一个金属光泽的吊坠半边图形落在眼中,继续往上——
从脑后探出的触手猛地收紧,勒住了他的眼睛,亨利的视线陷入一阵黑暗。
他昏了过去,但没有死去。
第二只腿也被割得仅剩下白骨,被打了止血针的亨利有些迷茫,他已经不再叫嚷和动弹了,生命和灵魂的双重损伤,让他有种大脑空白的呆傻感。
幻觉中的身影越发明显,他感到有什么在催促自己上路,踏上永不回头的冥府。他仿佛看到了双眼中燃烧着青白火焰的白骨马,它们喷出了焦灼的阴火鼻息,还有坐在马车前的黑袍车夫,从衣摆出留下死尸的恶臭脓浆。
突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外面响起,惊得食人魔都跳了起来。
在失血过多的眩晕中,亨利看到有人冲了进来,然后食人魔和工作人员都飞了出去。
“妈的干,不是这条路,说,你为什么要乱带路,你是想坑害我吗?!”某个生机勃勃的人嚣张地踩着脚下的工作人员。
对方委屈地哀嚎道:“不,不是——”你自己特么是个路盲啊!被迫害妄想症敢不敢别那么严重!
安迪这才注意到铁床上还绑了个活着的受害者呢,之前几个房间都是各种死法的死人,被倒吊着割喉的,掀起你的头盖骨的,还有做成人彘装花瓶里的……
他试图把铁床上的皮带扣解开,不过手心里汗出多了打滑,好几次都碰到了亨利可怖的伤口。
“哎,我说,老哥,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得那么惨的?”侦探试图分散注意力,好让他别那么疼。
亨利滴着冷汗看着新来的男人,被碰到伤处而抽了抽眼角,看向来人的表情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应该是救你的……吧。”
嗯,那个句尾语气词就很灵性。
亨利差点被逗乐了,他浑身都因为伤势过重而发抖,除非能立刻得到医疗救援,否则还是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人只要有机会活,谁又想死呢?之前他不怕死是一回事,但现在有了希望,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配合地放松身体——
侦探终于把束缚都解开了,他看着受害者的惨状,脑中巨量的知识像海水一样翻来倒去,他根本抓不住关键信息,之前都是随机挑中哪个用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