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的话,让不少人的脸色瞬间风云变幻。
瞪眼的、扭头的,抬头看屋顶的、低头看脚下的,众人心里大约都在嘀咕:原来底下还有这般隐情,这就对了嘛!黑灯瞎火独自去找相好的,然后一时不慎失了足……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贾琛也不曾料想昨日半夜还有一出世忠寻人这样的曲折,更不曾料想贾蓉如此“配合”,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贾珍的丑事来。
这下子,贾珍的死因更不用查了。为了宁国府的名声,大伙儿还是一起掩盖丑事要紧。
他故意怒气冲冲的往地上砸了个茶盅,引来众人瞩目后,厉声斥道:“蓉哥儿快快住口!听听你满嘴里胡言乱语什么?死者为大,你还有没有一点‘为长者讳、为尊者讳’的自觉!你也学过礼义廉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贾珍的丑事越多,需要替他遮掩的就越多。遮来掩去,虚虚实实,只会越有利于他深埋真相。
“请各位长辈恕罪!我看蓉哥儿是伤心太过,以至于有些糊涂了!小孩子的胡话不能听信,我大哥之事纯属意外。人都死了,就不要……往死者脸上抹黑了吧!请诸位忘了蓉哥儿的胡话,咱们商议治丧之事要紧!”
堂上诸人纷纷附和,唯有贾政一脸怒色难掩。他最是个重视体统规矩之人,但胡闹的人已经死了,想到此处又不免泄气,“琛哥儿说的有理,谁都不许再提一个字!咱们都是一家人,且顾着点贾氏一族的脸面名声吧!唉!”
小一辈的都起立应诺,只有刺头贾蔷仍跪着不肯走,不知想要跪出个什么结果来。
贾琛只得出面安抚他几句,“蔷哥儿的意思我也明白。若奴才尽责,早早发现大哥摔伤,也许能救回一命也说不定。所以,这些偷懒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放过。来升!你这个都总管是怎么当的?”
来升“扑通”一声重重跪下,连连磕头,他都多少年没这么低声下气了,但他的宝贝儿子来世忠已然牵连其中,他也顾不得脸面了。
“回二爷的话,小的一得知老爷出事,便把昨日在老爷身边当值的人都扣起来了,我儿子世忠现在就在外面,等老爷们查问发落。”
贾琛请示各位长辈的意见,贾赦摆摆手,“我看不必再查,珍哥儿出事已使我等痛惜万分,太医也查验了并无异常。既然如此,何必再寻根问底,倒扯出些不干不净的旁支末节来。处置几个奴仆的小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贾琛看族老们也并无异议,便打发来升下去,“你下去吧!看好这些奴仆,昨日之事你要一个一个细细查问,如有异常,立刻来报我。再有,你立刻去针线房查一查,昨日大哥有没有去找那个绣娘。如果找了,把那绣娘一并扣下,封住她的嘴不许她乱说话;要是没去找,就悄悄的打发了她,再不许她留在府内。”
贾琛对绣娘的处理很符合大众逻辑,属于掩盖丑闻的正常手续。
来升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赶紧行礼退下。琛二爷果然是个心慈手软的读书人,不但世忠无事,其他奴仆也没罚,比珍大爷那阎王脾气好伺候多了。下人命贱,本以为怎么也要填进几条命去才能平息上头的怒火……这样的结果他已是心满意足。
贾蔷追问道:“贾蓉犯下如此大错,琛二叔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吗?伯父在天之灵能同意吗?”
“你怎知大哥的在天之灵不能同意?”贾琛已经有些厌烦贾蔷的纠缠不休了,“蓉哥儿是大哥唯一的子嗣,他纵然有错,也绝非故意所为。而且他已经认错了,我觉得可以原谅,长辈们也是这个意思。你一个小辈,在这里不依不饶的纠缠,是什么道理?”
“琛二叔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贾蓉,又是什么道理?”贾蔷瞪着眼睛大声质问。
“若按你的意思,我狠狠责罚贾蓉一顿,请问,于在座的每一个人有什么益处?于死去的人有什么益处?于贾氏一族有什么益处?宁国府接下来的大事是治丧,贾蓉是丧主,他要做的事多着呢!我罚了他,谁来做灵前孝子?”
贾蔷被问的无言以对,族人们纷纷对贾琛点头表示赞同。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贾蓉眼看就是宁国府的新主人,说不定还会继承贾珍的族长位置,族人们谁愿意在这当口去得罪他?这贾蔷平时和贾蓉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今日怎么对贾蓉喊打喊杀起来?太反常了,吃错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