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贾琛告别可卿,带着沈汀去林府拜见林如海。
他吃惊的发现,林如海已然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勉力支撑着靠坐在客厅的主位上。
这完全是重病之相!他几乎可以确定,要是再不想点办法出来,林如海性命堪忧!心中一痛,泪水夺眶而出,贾琛一下就跪倒在林如海跟前。
林如海枯瘦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玩笑道:“啊呀呀!贾将军快快请起!你我同朝为官,份属同僚,你这一跪本官可受不起。起来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贾琛哭笑不得,擦了泪不依道:“姑父还有心开玩笑?才多少日子不见,您竟瘦了这许多,只怕一阵大风吹来就能把您刮跑了!便是公务再繁忙,也不该操劳到如此地步!林管家太不像话了,怎么也不知给我报个信?我若知道,早就赶来了。”
林如海解释道:“是我不让他说的,你不要错怪好人。我知道你事多,偏你家里也没个能帮忙分担的人。我不能助你就罢了,怎能再给你添乱!别担心,我没有受什么罪,我的身体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还没到那地步呢!”
“姑父这是什么病?太医怎么说的?现吃什么药?”
林管家带人进来上茶,正巧打断了贾琛的一连串追问。
“小的给大人请安了!听说您承袭祖上的爵位成了将军,恭喜您了!”
“多谢。”贾琛笑笑,“林管家别来无恙?”
林管家笑眯眯的回道:“无恙、无恙!黛玉小姐和惜春小姐知道您来了,说是要给您安排接风宴,正在后院忙着商量菜色呢!”
贾琛点头道:“我等会再去看妹妹们。”
他回头看到林如海靠坐在硬木椅上,一副不甚舒适的样子,便劝说林如海去内室休息,“姑父累了吧?不如躺到床榻上去,舒舒服服的和侄儿说会儿话,可好?”
林如海欣然接受。十个月来,两人虽有通信,但纸短情长,他更想亲耳听一听贾琛发生的事。
贾琛便从贾珍醉酒发生意外讲起,到他主办丧事期间,贾蓉突然意外身亡,他被迫袭爵,最后发现自己背负了一大笔根本还不起的国债,统统倒出来讲给林如海听。
他心里有许多疑惑,能放心请教的长辈也就林如海一个,“我很好奇,天下真的有借钱不还的好事吗?宁荣二府的长辈们似乎都没打算还债,可是,若不用还钱,当年老祖宗为何还要签下借据?那借据代代相传,如今传到了我手里,我拿着它就想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夜不能寐啊!”
贾琛不知道荣国府欠下了多少债,也不知道贾母这些人是不是睡。
林如海道:“你想的是正理,世人都明白欠债还钱!可是,一旦事涉朝政,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看着吧,皇家早晚会出来要债的。还债银子要早早筹备起来,但也不能一口气全还上,至少你不能当这个出头鸟。欠国库银子的人家何其多,你跟着大家的步调走就行,稳妥为上。”
“问题的关键正在于此!我接手宁国府后立刻盘点了家底,掘地三尺,但凡值点银子的都扒拉了一遍。您别不信,我就是想还钱也还不起!”
“我为什么不信?贾氏一族门庭日衰,你父兄两代都在吃老本,有出无进,还不起债很正常。你至少还有还债的心,你父兄想过这事吗?”
肯定没有!
“那怎么办?凭我手里现有的产业,每年不吃不喝顶多也就能攒个三、四万两,与欠债相比真是杯水车薪!”他也不是没有来钱的手段,就是吧,为了一笔自己不太清楚来龙去脉的欠债而奋斗……这目标真是让人不是滋味。
“还差多少?”
“刨开宁国府祖传的府邸不算,其他产业全部变卖清空,还差四十万两。”还债的事目前还不急,贾琛不想再谈,“这事暂时无解,我们不谈这个。您的病是怎么回事?如果这里的大夫不行,我马上去京城给您请更好的……”
可是治病的事林如海也不想谈,“不用麻烦。我已经看过不少名医,现在是庆安堂的圣手余老太医和余三太医父子一齐出手帮我治病。江南的地面上,再也找不到比他们父子更厉害的大夫了。”
“余家的医术若是足够高明,那怎么不管用?”
“怎么不管用了?有用的很。我如今饭食不进,全靠他家的药续命呢!你听我的话,生死有命,非人力可以强求,不要为我瞎折腾。”
什么叫“瞎折腾”?靠喝药续命必不长久,不折腾就死定了!
贾琛不明白,林如海也不解释。
他转而说道:“玉儿和我说,我托你给她带去的一箱子扬州物件,件件都好,她喜欢的紧。林大元媳妇奉了我的命时常去荣国府看望她,还带去不少庄上的出产,她吃不完还能送人做人情,你可知晓?”
贾琛点头表示知道。都是他安排的,没什么可否认的。
“我也不谢你了,你能待玉儿好,我很欣慰,望你以后也这般待她。”
以后?这是交代遗愿吗?既如此,为了林黛玉的将来,贾琛也有话要说。
“姑父放心,我把黛玉当亲妹妹看待,照顾她是义不容辞的。不过,黛玉今年也有十二岁了,虽说年纪尚小,她的终身大事姑父最好能早做安排。以您在扬州的地位,若是愿意对外许亲,林家的门槛怕都要被踏平了。”
林如海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黛玉的亲事,我已经有了安排,以后我再告诉你。”
所谓的安排,应该是指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吧?
他硬着头皮还想努把力,“姑父,说句实话,我们贾府子弟,论上进成才的那真是凤毛麟角,不成器的倒是很多。您大可放开眼界再选一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