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白日里得了贾琛的主意,回到家一琢磨,才觉得这主意真心不错,转头就告诉了王熙凤。
“你觉得让薛蟠来协理建园一事,这主意怎么样?”
王熙凤坐在妆台前,手里一把玉梳慢慢拂过乌油油的长发,脑子里却急速的盘算着利弊。同样都是让薛家出钱,这做生意套银子的法子可比直接借银子高明的多!可她偏不肯赞贾琛的主意好。
“我看不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都管薛蟠叫‘薛大傻子’,怎么?这会儿想算计人家的钱了,傻子也能当兄弟了吗”
贾琏忍不住“嘶”了一声,这凤姐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你较什么真啊!二奶奶,我都快愁死了,手里一分银子没有,我拿什么去建省亲别墅啊?赶紧的,咱们正经商量大事要紧。”
凤姐放下梳子,“行!依我看,你这位琛兄弟真是读书人的弯弯心肠,出的主意也是刁钻的紧!你就依他的主意行事,凡薛家铺子里有的物品,尽管问他们去采买,订金什么的少付点,有个意思就行了。他们一家子都住在我们这里,哪里好意思推脱不卖。薛家所供应之物想来必是物美价廉的,就这一项,不知能节省下多少银子……遇到咱们手头紧的时候,便是把货款拖欠些时日也不怕的。”
贾琏接口道:“就是这个理!亲戚里道的,不比外头的商户爱计较,货款拖欠久了弄不好还要上门来催债。我看,尽可以拖着薛家的账目,等有钱了慢慢还就是!嗳,我说,你既然也赞成这个主意,怎么又说琛老二刁钻?”
王熙凤不屑的“嗤”了一声,“那薛家可是我亲姑妈家,你们兄弟联手坑人,还不许我说话了?你们动歪主意也要有点分寸,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看不明白,二太太能干看着你们欺负薛家吗?”
“我欺负薛家?你怎么不说二太太欺负我?这么大的工程,还是为二太太的亲生女儿所建,她倒好,官中账上的银子挪了个干净,私房一分不出。没有钱,让我拿什么去建园子?我好容易得了个主意,想借着做生意让薛家帮忙周转一二,又没说不给钱,还落个欺负人的罪名! 何苦来,我看我也是白效力!”
王熙凤不想几句话竟惹了贾琏动怒,忙安抚道:“谁给你扣罪名了?你自己多心,白白的生什么气!我是夸这法子巧呢!薛家有钱我们这里谁不知道?实话跟你说吧,二太太早就去和薛姨妈商议借钱的事了。只是薛姨妈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和二太太提出要签下借据,还要拿咱们府里的房契地契做抵押。二太太做不得主,这借钱的事才算是僵住了。”
“二太太问薛家借了多少?”
“这我怎么知道?二太太也不曾告诉我!以薛家的财力,借上十几二十万的也不多。”
“那你又怎么知道借据、地契、抵押这些个事?”
“二太太要动家里的房地契,自然要把这事报到老太太那里,有丫头听见了,才透了那么一点点风声给我。”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若薛家的钱叫二太太借走了,那我想到他们铺里赊欠东西就难了!”
“那你也没早告诉我你的主意啊?”
“我的奶奶,这哪里是我的主意?琛兄弟今日刚告诉我这个法子,我转头就告诉了你,还不够快的吗?”
“我看他告诉你的不止这个主意吧?那‘尤三姐’不也是他的好主意?”
贾琏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先看上尤家姐妹,贾琛只是牵了个线而已。凤姐这拈酸吃醋的性子是难改了,他只得贴上去赔情说好话:“我现在日日愁园子的事都愁不过来,哪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三姐年纪小性子倔,你是正房奶奶,何必与她一个小妾计较,没的失了身份。这不,有了正事,我还不是得来和你商议。对了,你怎么能在外头乱说我看上鸳鸯呢?我纳三姐你生气,纳鸳鸯你就不吃醋了?”
“你还想得陇望蜀再纳一个小妾不成?好大的脸!这事……是我一时口快,说完后我就后悔了。”鸳鸯从那以后再也没搭理过她,凤姐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现在是我们要宁国府出地出钱,鸳鸯不过一个丫头,小事而已,我答应琛兄弟要和老祖宗去解释,帮他做成这桩好事,你也出把力,就当是弥补之前的过失吧!”
“我知道了。”
夫妻俩说着话,双双歇下。
正当王熙凤渐渐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之际,贾琏突然坐了起来,还硬生生把王熙凤摇醒了,“凤姐,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把二太太和薛家借钱的事搅黄了才好!你想想,这借据签下去,咱家欠了薛家的大人情不说,这债务全成了官中的。更别说抵押出去的房契地契,我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这房契地契里头可有咱们的一大份呢! 贾琛说的对,娘娘即便得了宠,第一个想到照拂的兄弟也只会是宝玉,我这个隔房堂哥算老几?辛辛苦苦把园子建起来,背了一身债,最后园子归谁还难说的很呢!”
王熙凤把这通话略略想了一遍,也不由惊的坐起来,琏二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她心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