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今日正好在宁国府上绘画课,课堂就设在惜芳时。
请来的女画师姓吴,四十有余的年纪,画技十分出众,举凡花鸟虫鱼、泼墨山水、工笔仕女,抬手就来,简直无所不能。把惜春迷得几乎走火入魔,恨不能把先生的全部本事都学到手。
原定每五日一课的,惜春自行加课,改成了三日一讲。她自己学的认真不算,还把贾府其他的姐妹也拉来听课学画。
黛玉是本就说好来要来附学的,她天资聪慧,虽更爱诗词歌赋,但琴棋书画也有涉猎,一点就通。探春攻书法,书画一家,她也很愿意来学。毕竟,这位吴先生是贾琛费钱费力找来的,荣国府里头可没人肯为姑娘们费这个心,探春想单请一位书法师傅也难。
下课以后,三位姑娘继续窝在惜春院里聊天消遣。
惜春道:“今日是我哥第一天去户部当值,我要等他回来,见他一面才能放心回去。”
黛玉立刻应道:“行啊,我陪着你等哥哥回来。三妹妹也别急着走,最迟未时末,哥哥大约就能回来了。”
惜春一脸神秘的问探春道:“三姐姐,昨日晚间,你听到琏二哥院子里的吵闹声了没?也不知这次又为了什么闹起来。我想到院子里细听听,推开屋门一瞧,珠大嫂正站在墙根底下,吓得我赶紧缩回屋里去了。”
探春瞪了惜春一眼,“没规矩!”然后又叹气道:“我们和凤姐姐住的那么近,尤三姐的嗓门那么大,凤姐姐的声音也不小,谁还能听不到?林姐姐不知道吧?自打这个祸害进门,琏二哥的院子里就没个消停,三天两头吵死个人!我才不稀得打听她们为什么吵吵,四妹妹,你也少打听别人的闲事,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惜春努了嘴,“我就是好奇,尤三姐和凤姐姐妻妾争风吃醋,怎么又扯出个尤二姐来?尤二姐在这府里住了快一年了,她做了什么坏事,让凤姐姐这么骂?我实在不知,才想私下和姐姐说说。”
黛玉劝道:“这不关我们的事,想来哥哥也不愿你打听这些是非。”
“是啊!我确实不该打听这些个。可我哥哥也快要纳妾了,老天保佑,千万别和尤三姐似的,弄的家宅不宁。”
黛玉轻轻打了惜春一下,“你少操这没用的闲心,鸳鸯的人品根底咱们都熟知,那尤三姐除了一个良民身份、长的稍微好点外,她哪一点比的过鸳鸯?再说了,哥哥没有妻室,鸳鸯进了门又和谁闹去?只是,宁国府没有女主人总是不成的,你可曾听过哥哥打算何时娶妻?”
“不曾听过,哥哥娶妻是大事,大嫂守孝出不得门,可往哪里找去呢”
探春道:“依我说,男儿家晚点娶妻不算什么。琛二哥已经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基业,挑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淑媛续弦本就不难。先立业后成家,如今他出仕为官,要是能娶一个上官家的千金小姐,于他未来的仕途岂不是更有利?”
惜春听的频频点头,合掌念道:“三姐姐高见,此话必要成了真才好。宁国府就我哥哥一根独苗,他没有亲叔伯兄弟帮扶,要是能得个好岳家,也是好事一桩。老天保佑,让我哥哥娶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嫂子就好了。”
探春笑道:“你人不大,贪心不小。十全十美的那是完人,却到哪里找去呢?”
惜春笑着回道:“便是不能十全十美,也必须得九全九美吧,否则配不上我哥哥的。让我想一想,若有林姐姐的仙姿,宝姐姐的贤惠、还有湘云姐姐的豁达,加在一起,勉勉强强还能凑个数。”
黛玉立刻不干了,她“呸”了一声,道:“谁愿意来凑这个数?你还要‘勉勉强强’,真是太委屈了!我看你不如上王母娘娘的瑶池里找个仙女做嫂子,方能称心如意!”
探春笑倒在桌上,“四妹妹订下这么高的条件,我看琛二哥这媳妇是难娶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宝姐姐怎么没来?我看她也是个懂画的,许是小时候学过。”
黛玉道:“宝姐姐博学多才,什么都懂。你们没听说么?琏二哥为了建省亲别墅,据说和薛家做了许多生意。薛家家大业大,姨妈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宝姐姐如今怕是忙着打算盘看账呢,哪里有闲心和我们一起学画画?”
探春道:“宝姐姐也是可怜,但凡薛家大爷有个爷们家的样子,能担起家业来,姨妈和宝姐姐也不至于自己去操持商贾贱业。听说宝姐姐照管薛家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亏得她做惯了这些分斤拨两之事,却没养出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性子来。”
对于宝钗的大方得体、宽容大度,这一点连黛玉也无话可说,“我们去大嫂那里吃饭吧?用过饭,歇了午觉,哥哥大约就回来了。”
三人便一起往尤氏院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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