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勤和技术都是属于公安侦查体系,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两大类工作。
肖江辉这个可以算得上挖墙脚了。
“其实吧,队长是凶了一点。”谢景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要听从他的安排,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比较好。”
肖江辉还不死心,“这个你不用怕,只要你同意,赶明儿我去给队长说一声,他保准立马把你派我手下来。”
谢景步子被挡住了,没继续退下去。
——白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伸开长臂拦住了他的肩膀,修长的身形在谢景前方的地砖上投下一片阴影。
谢景猝然回头,白夜没看他,只是沉声道,“这个小同学我可以花了这个——”白夜伸出右手食指比了个一,“挖过来的,少打他主意。”
肖江辉脸色一变,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特年轻还长得蛮优秀的小伙子有啥过人之处了,正好最近缺人手,谁知道还是白夜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啊。
看白夜比的那手指头,估计得挺大一笔数目了吧。
队长看中的人他哪有胆子挖啊,“那啥,要不行,我上隔壁什么禁毒、扫黄找几个小实习的来用也行。”他哪里还有老脸待着,赶紧脚底抹油遁走了。
谢景一怔。
他是白夜挖过来的,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啊。
“星期天返校,你今天回学校看看,给你老师或者同学道个别,就说是自己家里面安排的,当然,如果你想要继续读书的话,那就直接去上课好了。”白夜淡淡说。
白夜垂眸看见他手中还拿着刚刚剥给他的虾尾,看样子是一个也没吃,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蔓延上了点异样的感觉,白夜挑眉冷声道,“你不用总是这样,我见过你在分局的样子。”
谢景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不再是刻意流露出的那种仿若隔离了人群,面对众人有点害怕或者是胆怯畏缩的神情。他迟疑几秒,深吸一口气,借由这一轻微的动作,抬眸缓缓看着白夜,毫不掩饰的锋利眼神在眉骨到鼻梁之间的阴影中淬着寒光,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有什么办法呢,这种时候,总是要谦逊一点才对啊。”
白夜并不生气,“你从神都出来,应该知道,路局一向主张——绝对能力。”
谢景,“哦。”了一声,“阶级领导和我们这些底层的果然不一样,我可是连神都那位鼎鼎大名的路局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呢。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光是努力考个通行证都已经很辛苦了。队长——”他这一声队长叫得有些揶揄的意味,“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白夜没办法反驳他的这个话,他从生下来不至于万事顺遂,但是倒也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他不能理解谢景一瞬间好似从灵魂深处慢慢渗透出来的对于阶级制度的仇视乃至怨恨是由于什么造成的。
他也不太能关心人,白夜从兜里摸出手机,用眼神示意谢景把手机也拿出来。
谢景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照做了,两人默契无声的加了微信。
“我把门锁密码发给你,指纹密码等我回去了再给你录。你房子烧不烧什么的无所谓,有要用的东西自己搬过去。要吃饭找老肖,给他说一声就行,他会给你订的,晚上你自己坐车回去。”
谢景立刻说,“不用,我住我自己的房子就行,不耽误上班的。”
“活着比死要难得多,但是既然决定活着。”白夜说了句无关的话,“要考虑的不就只有怎么活下去这件事了吗?”
“啊?”老实说,谢景到底最近的日子都还在读书,对于大道理什么的,老师说得多了,自己都免不了左耳进右耳出的。
“啊什么啊……”白夜没忍住,手肘一勾脖颈就把他往外面带,“难道你不怕你大舅还扛着煤气罐来找你?”
谢景笑了几声,“这个你也信,那是我瞎说的,我就单身一人,哪里来的大舅?”
“我不信,但是我家还够宽敞,多住一个你也不会挤,小同学?”他尾音明显上扬。用着同刚刚谢景一般揶揄的语气。
这话让谢景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实话,他见过太多的人,普通的,不普通的。他也经历过了太多太多一言难以道尽的事情,像白夜这样的人,他这个年纪能当上六处的处长,先决条件一定是优秀。这个人从骨子里就刻着优于别人的血统,这不是自负,而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使然。他从一开始就比之其他人拥有的太多太多了,甚至于是多到谢景怀疑自己一辈子也追赶不上。
但所幸,他想试一试。
——他想努力追一追。
谢景是没有说错,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刻在骨血里面的,无论如何也抛不掉,如卑微,如低贱,如肮脏。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比起生活在地面仰头就能见到太阳的人,他更渴望光明,更想要去追逐那些生来就与之背离的青云之上的曙光。
“原先听朋友说可能因为学校自杀女生的这件事,也许今天会放假。如果没有放假的话,那我再去学校。队长应该知道我从神都出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租的房子还没有到期,房东可不会善心到退房租给我,所以我会将就住的。”谢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会耽误上班,现在的学习制度,我大概六点半就要起床,按照在市局工作的时间,不敢保证提前,但是定点我觉得我能行。”
他这段话说得就像是中小学生升旗日在国旗下发表演讲一样,一板一眼的。
白夜并不强求他,“我也觉得你能行的。”
“那你现在是还有事情要忙?”刚刚谢景有听到,要陪那个什么雷珩做什么去来着。
“不算太忙。”白夜是回来拿刚刚处理的案情资料的,“还有什么事?”
“想问问关于……”谢景想了想,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这事情好像还没有立案来着。不过也是,明晃晃的校园自杀,家长也没有提出质疑,质疑了立案条件也不一定能满足。
谢景挠挠头,“这个事情到底是要怎么办?”
白夜眼皮轻轻挑了一挑,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谢景看起来确实就像一个在读高中或者是刚刚上大学的青春男孩子的模样,这个形容没什么问题,因为他不论是眉眼还是五官轮廓,都生得清楚,透着少年人的感觉。但是这只是看起来。
他在佳历中学遇见谢景的时候,他跑到厕所抽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犯了事被老师抓住的刺头学生的模样。后来是在中山分局,他背脊挺直,就好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仿若信念一样的东西支撑着他。再后来,说话的时候插科打诨,身姿微微佝着。肩膀耷拉,他做出一副好像反应很慢,巴不得周围人注意不到他的样子。
就连白夜都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在掩饰着什么,或者说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白夜上下打量他,说道,“我起先没有想管这件事,自杀明确死因,没有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是不允许做详细尸检的。这个女生有吸毒的情况,我给中山分局的法医说,可以做一下/体表检查——”白夜停顿了一下,“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在她嘴里发现还藏着一个U盘。”
白夜还以为谢景会发表什么看法,结果发现这人居然只是垂着头很安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