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内部已经启动紧急预案了,设立区县卡口和出市卡口,相关的身份往各个辖区散发,紧急协查通报必须立马到位。”
谢景好像是漂浮在深海中,意识昏沉,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交谈。
他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但是就是睁不开眼睛,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扼住了一样。
“钟洁那边还瞒着呢,但是我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队长你看这个具体概况要不要简述一下?”杨卫站在病床边问白夜。
“暂时不用,钟洁那边要是她有疑问,你们就先给她解释一下。”
“哦,好。那行,那我去隔壁看看黄小锋去了。”杨卫正打算出去,目光投向病房,只见刚刚还是昏睡状态中的谢景挣扎起来,可以清楚地看见眼皮下眼珠子在移动。杨卫顿时,“哎呀!”了一声,忙凑过去,“小景?”
白夜,“……”
白支队没有犹豫,直接摆了摆手,下逐客令,“你不是还要去看黄小锋吗?那你就先过去吧。”
杨卫登时反应过来,“诶,对对对,那我就先过去了,小景醒了帮我给他问声好。”说完就火速飞快闪人了,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帮白夜把门给带上。
白夜看着合上的病房门,一转身,只见谢景双手手肘后撑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身。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夜,似乎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白夜赶紧过去扶住他,将床摇了上来,把枕头竖着给他靠在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缠着厚厚纱布的脑袋,“还疼吗?”
谢景没回答这个,顺势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动也没有动,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慢慢地说,“没事……不怎么疼。”
“也就是还是疼的?”白夜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奈何谢景抓得很紧。
他以为白夜是要走,“你要出去吗?”
天色已经很晚了,医院病房的白炽灯照在他的半边侧脸上,额角贴着的医药纱布边缘隐约露出血迹,反衬得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眼尾隐约氤氲着微红,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感。
白夜看着咫尺之间的眉眼瞳眸,紧接着就好像是整个人心脏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痛了一样,微微瑟缩起来。
“我不走。”白夜俯身靠近了些,鼻息几乎贴在谢景脸颊光滑的皮肤上,轻声说道,“我帮你倒杯水。”
谢景有点茫然,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不口渴,不想喝水。你坐在这儿陪陪我就行。”
白夜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然后拍了拍他的手,“我在的,你等我一下。”
白夜几乎不太敢去看他那隐藏不住的眼神,就像生怕自己从他身边离开,又只剩下他自己一样。他并不明白谢景的这个担忧是从何处而起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明明就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去接了杯温水,然后倒了点蜂蜜化了水,又坐了回来,轻轻用棉签沾了蜂蜜水一点点涂在谢景干燥的嘴唇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个只要一触碰就会破碎的泡沫一般。
“对不起。”谢景突然开口说。
白夜扔掉棉签,将水杯放在柜子上,“对不起什么?”
“我让他跑掉了,对不起,我当时……我……我真的没力气了。”
白夜微怔,心脏像是被一把攥紧,不由猝然抬起头,舌根蔓延上苦涩,他看着谢景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孔,没由来地鼻尖发酸。他小心翼翼把谢景搂在怀里。“没事的,只要你没事就行。”
谢景偏头窝在白夜的颈窝里面,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那天雨下得好大啊,一直在不停地下。”
白夜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谢景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下雨天,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事情很多?”
“不喜欢下雨天不是什么麻烦,你不喜欢我,这才是麻烦。知道吗?”
“是吗?”良久后谢景沙哑地说着,语气背后似乎藏着一丝丝难以言喻的东西,“不会的,不会让你有这样的麻烦的。”
白夜揽着他,低垂着眸子近距离盯着谢景的脸,两人相距不过数寸,彼此注视的眼睛闪动着微光。白夜轻声道,“我喜欢你,谢景。这份感情无关立场、无关身份。所以即使有一天你觉得自己或者是我因为某些事不能向对方表达,只能藏在自己心里。但是这样没有什么,我依旧喜欢你。”他每个字都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或者确切来说,应该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谢景僵住了。
“没事的,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曾经我也设想过,可能你是怕说出来我无法接受,或者是所谓的背后的真相太残酷。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不说也没有什么。尽管你可能会觉得这是令人龃龉的问题,所以不愿意告诉别人,只想藏在自己心里。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也不愿意将自己不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我遇到尴尬的事情也是只想着藏在心里,这都是很正常的。”
白夜之前是并没有这个觉悟的,他恍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他当晚冒着瓢泼大雨赶到的时候,看到谢景那个脆弱得仿佛再也不愿意醒过来的样子,他就突然觉得,为什么自己要一直纠结那些事情?
他不想说就不说了,他不会因为谢景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改变自己对他的看法,同样也不会因为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而就不再喜欢他了。
确实,他喜欢他,无关身份、无关立场。就只是喜欢他而已。
谢景垂下视线,没敢去看他,胸腔急促起伏。
察觉到异样的白夜连忙拍着他的背脊,帮他稳定心绪,“谢景,你不用担心这些。乖乖把身体养好就行,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谢景咬着牙不回答,突然抓住白夜衬衣衣襟,下一秒他仰头向前,两人唇齿亲吻在一起。
白夜手往上,揉进他乌黑柔软的头发里,另一只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肩膀。谢景唇瓣还残留着蜂蜜的甜味,一点点渗透融化到白夜的咽喉中。
仿佛又无数的跳跃的分子一下子从神经末梢烧起,直接蹿过全身,带来不可忽视地电流,密密麻麻地将大脑点得一片空白。
他们接吻过很多次,但是每次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就如现在,他还能隐隐感受到谢景难以察觉的微颤。
直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谢景才结束了这个仓促的吻, 唇舌甫一分离,只听应该是巡视的护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谢景往前探身,埋头在白夜的肩窝里面,双手勾住白夜的脖颈不放手。
白夜内心讶异他这个反应,只好搂紧他的腰身,尽量让他能够支撑在自己的身上,避免牵扯到伤口。
“怎么了?”白夜轻轻揉着他的腰,“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谢景埋着头,瓮声瓮气地说着,“就是想亲亲你。”
谢景不是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绵软过,但是白夜偏偏就是挡不住,他感觉自己像是要疯了一样。
他吻了吻谢景的头发,“好了,安心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买。”
被白夜这样一说,他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我是晕了多久?”
白夜揉了揉他的头发,“也还好,就一天多的时间。”
“对了。”谢景抬头看他,“你爸情况怎么样了?好了没?”
“他身子骨硬朗着呢,你别太担心了。我现在看着,你情况倒是比他严重多了。”白夜低头,用鼻尖亲昵地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着,“你得快点养好身子,不能让我一直担心啊。”
谢景靠近在他耳边, 吐息滚烫而声音极低,“关于天堑山的这个案子?”
白夜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既然那晚他去找了赵冬冬,想必也是知道了现在这个案子是他们处理的了,再加上刚刚的那一番话,白夜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有必要瞒着她,遂说道,“你是想劝我放弃吗?”
“不是。”谢景摇摇头,“我知道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是你想查就去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就当我这是对你盲目自信好了。”
白夜其实并不明白是什么让谢景突然转变了态度,但是总归比起他之前不愿意去面对的情况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