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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3(1 / 2)

“哈哈哈,好好,这件事我们详细商谈一下。楼上请。”男人大笑着,敬着酒带着人上了楼,所有热闹都仿佛被一道透明玻璃隔开了,整个世界突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等得无聊,他打算出去,却突然听到楼梯旁边的门里传来摩擦声,就像是某种金属在地上刺啦发出的尖锐声响。他霎时愣在原地,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这里平常是不会有人过来的,因为这里是老板私人的宅邸。他今天可以过来,不过是因为待会儿要负责送人回去。其实有什么好送的呢?又不是不认识路。不过只是他的老板担心他的客人走到一半就沉睡不起罢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干这个活的,他肯定要做出有钱谁不乐意赚的表情才对。

“刺啦——”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他偏了偏头,像是触碰什么禁忌一般将手掌放在门把手上,轻轻地扭了下去。

入眼是一道长长的楼梯,那是个地下室。外间的灯光几乎照不到下面,深长的向下延伸的楼梯莫名给人一种刺骨的窒息感,墙面粗糙。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掩上了门,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下。

在地下室深处凭借适应黑暗的眼睛,可以看到摇椅上躺着一具类似于人形的物体。

挺恐怖的一个场景的,但是从身形和头发还是分辨得出那是一个女的,她的身上插着软管,连接着不知名的仪器,全身上下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分不清是药味还是流脓的腐烂气味。

他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但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心里却是没有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他只是离得近了一点,看着那张还勉强保持着五官轮廓的脸孔。

他在想,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会觉得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女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终他选择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梯。很幸运的,他出了门,他的老板也还在继续和客人交谈甚欢。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安静地等待老板和客人下来,然后听从老板的吩咐,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客人。

出门的时候,盛夏的阳光热烈的洒在地上,他看着这阳光会突然想起地下室的那个女人。他在想,她有见过这样的阳光吗?

他突然有点后悔,他当时应该问一问的,问一问女人需不需要帮助。

可是他没有开口,他太懦弱了。

他不太敢去面对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一样,他觉得自己认识那个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女人几乎连脸孔都已经快要模糊了,他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呢?

可是他们又说,世界上只有亲人才会有这样的联系啊。因为只有亲人才会流着同样的骨血,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忘了你,唯有你的亲人不会。哪怕有一天亲人也会忘了自己,但是世界上依然有人带着你的骨血存活下去,怎么说呢,你能感应到自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相同的律动,就好像在世界上留了什么东西一样。

“可惜我没有亲人,没有父母。”他讷讷地说。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早在他没来津安的时候就这样认为了。

记忆如光尘,虚浮在眼前,随着长风席卷万里山河。

“你是我的父亲吗?”

“诶?这……你怎么突然想着问这个了?”男人斟酌着用词,“虽然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但是我可不是你老爸诶,你看看我这张糙树皮,我可生不出你这么水灵的孩子。”

“我和你长大的,孩子都应该和父母一起长大的。是你养了我诶。”小男孩坐在窗台上,不服气的辩解。身后夕阳西下,在他的身后照射过来,逆着光的眼睛在阴影中亮得像是淬了火。

“少看点家庭伦理剧,不是每个小孩都能和父母一起长大的知道吗?”

“所以为什么我要例外呢?”

男人蔫了,声音低落下去,“这个?是因为……因为你的父母那啥,就是他们……他们……”男人词穷,不知道说什么。

“是因为我不听话吗?我是坏孩子?”小男孩眼睛里的光黯下去了,一骨碌跳下窗口,发泄似的踩着水泥地出气,能看见他在窗外一蹦一跳的。

隔了很久男人慢慢地叹了口气,“你要是坏孩子,我才不养你这么大呢。”

小男孩不太明白男人这话算夸赞还是什么,他隔着窗台看着男人,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

“我跟你说啊,虽然你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但是你要知道,其实亲人之间是有某种无形的联系的。就算不在一起,你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一样懂吗?而且呀——”男人顿了顿,一副老生常谈的口气,“世界上不是只有亲人才会有这样的联系,虽然呢,我不是你的老爸,但是我很庆幸能够把你养大。看着你长大,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要知道世界上有人因你而幸福,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男人都诧异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感觉老脸都有点挂不住了,隔着窗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好了,别一天问东问西的,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看你的家庭伦理剧去。”

“什么家庭伦理剧?”这下小男孩不是似懂非懂,是真的不懂了。

“……”

窗外能听见草丛中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声声声长短,夕阳穿过遥远的地平线,斑斓地洒在前院。小男孩步伐一蹦两跳,影子随着跳动的节奏微微摇曳着,男人在门厅里面带着笑意看着他——

这一切的一切组合成了他记忆中最温柔的的梦境,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挺直脊柱。

瓢泼的大雨混着电闪雷鸣轰然骤降,那些残存在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不知为何随着天边云层之中乍现的电光一下子变得很远,很恍惚,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推离记忆的深海,紧接着覆盖了他最后的一点梦境。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他们不会知道你是谁的。”

他死了?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他怎么会死呢?都是骗人的,他不会死的。

没人看到他混着雨水一同掉落的泪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没哭,有什么好哭,他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才对,没有人会相信他了,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可是他只是突然明白了男人说的话,世界上确实不是只有亲人之间才能靠着血亲维系。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他甚至没有机会去看他最后一眼。

“听我的,不要出去,就在这里待着,如果有机会……算了,哪有什么机会。”

就像是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样,女孩毅然决然地拿着枪冲进了那不见一丝光线的雨夜。等待着她的是非人的殴打、咒骂,火光沿着血液一路攀爬至她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一股难以言语的刺痛由心底升起,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滚热的泪水混合着雨滴,一滴滴打在地面上,“不要过去!闻雲,不要过去,你会死的,不要过去——”

没人听到他的嘶吼,他看见闻雲被人在地上拖曳着,刀锋划破她的皮肤,溅起一串血珠。

他要一直往前走,他谁也顾不了了,他只能一个人就这样往前走。

一个人一直走,所有伤痛都被一道柔光给包裹住了,他将身体浸泡其中,慢慢任由灵魂从身体抽离,阳光从云层显现,在一天当中最刺眼的午时,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人在嚎哭,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有很多名字。脚步声随着铁床轱辘滚动声在地面上交错纷踏,但他的耳朵像是灌了海水一样,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面嗡鸣着。

继而海水消散化作一望无际的旷野,狂风席卷着火舌摇曳出虚晃的鬼影。

他只能大概记得这些,具体处于什么方位其实他已经记得不太清了,那边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旷野、枯草、篝火,模糊地组成了一副记忆中随着时间变得支离破碎的画面。

在屏障隔离的中央,人群开始奔逃,可是没有任何的用,他们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发出好似野兽一般的嘶嚎。

插在他们身上的注射器装着血色的液体,混杂着调剂好的毒品。他认出了那是什么,就如那个在地下室的散发着腐烂的刺鼻的味道,躺在椅子上的女人毫无声息。

他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你看,在它面前,命就是这么轻贱。”有人在他的身后轻声说着,语气温柔缱绻。“你要试试吗?”

“怀歌,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死?这帮下贱的人该死对不对?”

“该死?”他隐在袖口之下的指尖细微地颤抖着,那些嘶吼的人声伴随着噼里啪啦上升的火星全数映在他的瞳底,他点头,轻声说,“是。”

男人看着他,脸上微笑着,带着满足和一丝隐而不发的亢奋。

“看吧,其实很多时候人命就是这么轻贱,这么不值钱。只要你想,摧毁一个人多简单啊。”

是啊,真简单。

耳畔男人的低语渐渐消散,时光在眨眼间流逝,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男人,代庭冷眼看他,冲男人扬了扬下巴,“把他解决了。”

“好。”他慢慢走近那个男人,垂眸看着他,据说他们是不知道过来干什么,结果遇到了爆炸,人员覆没,只剩下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他抬手,扣动扳机,“砰!”

“好了,已经解决了。”他转过身,就这么跟着代庭离去,后来他遇上了执令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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