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站在别墅门口, 老远看着勇叔把车开进来,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对劲。
勇叔提前下车,走到车边把门打开。
闻人清抿着唇下来, 手里的那杯奶茶, 还只喝了一半。
哪怕过了那么久, 每天都被某人塞一颗糖,她还是不习惯甜的东西。
比起生活,甜和糖只有那么一点, 太少了。
味道越甜,回到家里时,面对冰冰冷冷的房子, 苦涩就会放的更大。
她不喜欢这种悬殊对比。
院子里的积雪,被佣人扫到了一边,留出了供人通过的石砖地面。
小翠看着闻人清下车, 急匆匆走过来,眼里流露焦急:“小姐,夫人今天接了老爷子的电话, 情绪就一直不大对。现在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严格来说, 不是情绪不大对, 而是夫人现在正处于暴怒状态。
见到什么摔什么,光是书房里, 东西就被砸了一地。
小翠都看得心疼, 被夫人砸掉的还有几个据说价值好几十万的工艺品。
夫人就是再财大气粗, 也不带这么挥霍的啊。
尽管小翠说的隐晦, 闻人清还是听出来, 母亲现在是什么状态。
她连漂亮的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淡淡道:“她在书房?”
小翠点头道:“刚才在。现在不清楚。”
她都没敢上楼去看。别墅里其余的佣人, 都有专门的负责区域,只有她,算是什么杂活儿都干一干。
一个人面对情绪失控的夫人,小翠在闻人家待了那么久,还是有些为难。
刚从外头回来的少女,手里捏着的奶茶,还有白色的热气隐隐约约冒出来。
她停顿半晌,又浅浅抿了一口。
就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想起某个令人觉得温暖的人。
“走吧。”她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亮如宝石的一双眼。
小翠看着这样的闻人小姐,竟然一时怔住,心里奇迹般的安定下来。
她突然发现,闻人小姐长高了,长大了,不仅身材变成了少女独有的窈窕纤细。浑身气质也和当年略有些阴翳孤僻的样子,不大相同了。
好似时光慷慨又悄无声息的赠给了这个女孩一些宝贵的东西,让她更沉静强大。
整个人也更加的清丽动人,站在那儿,虽不动声色,却有岁月静好的温柔。
而温柔这个词,是小翠在此之前,从来没在闻人小姐身上感受过的。
闻人清抽出纸巾,缓缓擦了下唇,淡声道:“打电话喊方医生。药房里最右边抽屉里的那瓶药,一会替我送上来。”
年少时,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母亲才要这样暴跳如雷发泄情绪。
后来她知道,生病了的人,也会这样。
该吃药就吃药。
“好的。”小翠应下,她望着这样的小姐,心里仿佛悄悄有了主心骨,顿时就没那么忐忑了。
闻人月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椅子和各种文件摔了一地。
除了这些,挂在墙上的名家壁画,也被她扯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过。
沙发套子七扭八扭,似是被人用力的撕扯过,乱糟糟起了很多褶皱。靠枕也全部摔到了房间各处。
这个场面活像是雪橇三傻在家里“造反”过,简直没眼看。
整个书房里,大概也只有桌子和书柜还和之前一样,摆放在原位。
因为它们太大太沉了,闻人月掀不动,
站在门边的闻人清停顿片刻,神态平静的跨过所有狼藉,走到母亲身边。
“你该吃药了。”
她淡淡提醒。
身后小翠手里拿着的杯子,因为这句话抖了抖。
就很怕夫人忽然间暴怒,当场发脾气。
摔东西和摔人可不是一个等级的。小翠时常提心吊胆着,生怕某天夫人脾气发过头了,把那些易碎的东西往人身上招呼。
好在每次平静下来的闻人月,似乎也能知道自己发怒时的可怕。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去安抚小翠那颗带点忐忑的心——加工资。
并且…
不知道是不是小翠的错觉,这两年,随着闻人小姐年纪渐长,夫人有些时候,竟然会听小姐的话。
这种改变,似乎是从几年前,夫人一怒之下摔了小姐的手机开始。
闻人小姐整整半年没有和夫人说过一句话,就连“母亲”这两个字,也没再喊过半句。
小翠心里猜测,是不是夫人后来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不希望看到闻人小姐和她离心,才慢慢有了改变?
闻人月刚才似乎在发呆,她呼哧喘着气,脸上因为愤怒而升起的红晕,到现在还没褪下去。
刚才老爷子竟然派人打电话告诉她,要把那个野种送到这里,好让他去更好的学校。
那明明只是个野种!来历不明,甚至亲生父亲是谁,都没人能说清楚!
老爷子却被那对母子弄得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变得老糊涂!
她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女儿啊!难道未来闻人家的一切不该交到清清的手上去吗!
本来她就已经因为找了个忘恩负义的男人,被象城里所有人看笑话了。
现在老爷子还来搞出这么一码戏,竟然还要让她来抚育那个孩子,还说那个野种是清清的小舅舅。
更要她有个长姐的样子,不要亏待那个野种。
呸!
闻人月越想越愤怒,浑身激烈颤动,双眼发红。
那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她的女儿相提并论!
“吃药。”
闻人清又重复了一遍,看着母亲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忽如起来的怒气和不甘。
闻人月回过神,眼神落到女儿身上,皱起眉:“我没病。”
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她过去太骄傲了,也太顺风顺水了,从来不曾跌过任何跟头。她就以为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应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万事如意。
可婚姻这件事,却狠狠给了她一个重击。
每到午夜梦回,对着湿透的枕套,她哪里不明白,自己如今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可这一切真的怪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