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 袁竞婉拒了去她那院子里去住,因为那住着顾婉和她的徒弟们。袁竞还是打算去相国寺空性那里,熟门熟路的,早有弟子去安排了。
赵清漪知他孤僻的性子,也便不强求了, 就打算赶回东宫。
袁竞却叫住了她, 一路上都没有开口的话, 这时却委婉开口了。
“师妹,世俗中的权利地位, 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赵清漪摇了摇头:“不重要。”
“你并不想当皇帝, 对不对?”
“我当皇帝干什么?”
“那么皇后呢?”
她又摇头,说:“师兄,你不要猜了。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是赵家人, 朝局清明对天下人也好,还有一些我也无法说清楚的原因。人活一世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不仅仅练好武功, 对不对?师兄的武功天下无敌,却仍然感到寂寞和空虚, 就是因为师兄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原来她明白他的寂寞和空虚,袁竞又问:“你很喜欢那个太子吗?”
“没有很喜欢,但也不讨厌。”
“你与我, 将玄贞派更加发扬光大, 选出些出众的弟子来教导, 会不会比你混迹朝堂好?”
赵清漪思索一下, 说:“这是不错,不过太子没有登基,我的隐患也没去,我怕是远离不了朝堂的。”
“太子登基,你也是皇后了,只怕会更忙。”
“不会,他……心思深着,一旦登基,渐渐的也就不需要我。我当初有多少的桀骜不驯,未来的后果也是要担着的。”
袁竞是不太看重俗世的名份,可是与她相处日长,她表面上有多不守规矩,可偏偏是最正经的女子。
现在的寻常女子与男子这样日夜在一起,极易移了心志,可她却是从前如何,现在也一样。
“你也不须担心什么后果,因为我总是与你一起的,凭你我的本事,谁还能为难?”
“谢谢师兄。你保重,我处理完事情,抽空来瞧你。”
赵清漪与袁竞分别后,才觉得为人生太过复杂,她不是没有怀疑袁竞的目的,所以才要更加以礼相待。
赵清漪也是个神棍,只不过她对那些是半信半疑的,按神棍之术来看,袁竞就是孤星命,能扛得住他这样的人的只怕还真只有她这天数之外的人。
谁能真的堪破红尘呢?
可是她也不能纳妾,她自己一听说要当小妾就炸毛,何况有本事的男人?
以复杂的多方性/关系建立的家庭伦理对她来说是畸形的,无论男女,她都不会接受。
抛开一切偷溜回了东宫太子妃的正院,接照皇帝的计划,此时她还在闭门在观音象前求子。
此事除了皇帝、太子和她知道之外,还有贴身侍女铃兰知道太子妃外出,因为铃兰要在近身服侍“闭门求子”的太子妃,才能白日挡求见之人并做出屋里有人吃喝拉撒的假象来。
所以当赵清漪施展轻功溜回自己屋里时,铃兰正在屏风外侍女的榻上睡觉。
拍醒了她后,她眨了眨眼睛,不禁大哭:“小姐……你怎么……”
“嘘……替我更衣。”
……
郭延锦正与几位大儒谈些学问,一派高知仁德储君的样子,忽得小太监来报,说太子妃身子不适,要他去瞧瞧。
郭延锦连忙辞了大儒赶了回院子,只见正房屋门大开,听得女人在屋里闹。
“求子,求子,我求了一个冬日了,也没有见消息,我不干了,让太子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去吧!”
“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如何能抗旨?皇上可是对娘娘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呀!”
“我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闷着,这不是求子,这是求死。”
“娘娘慎言。”
郭延锦听到她的声音早已欣喜,这时做戏表面平静,走进屋里劝着:“这又怎么了?你不是跟孤保证过,再忍忍的吗?”
“你还说呢,连过年时只我不能出门走走,别家的王妃可以去各府上找乐子,我就像是没我这个人似的。你想换了我,你便新娶呗!我何时拦着你了?”
“你又说胡话了。你不遵父皇旨意,居然这样闹起来,准备好明日与孤进宫请罪吧。”说着,他朝太监、丫鬟们挥了挥手,一群人全都退了下去。
赵清漪拉了拉自己的鹅黄色圆领锦袍和水色纱罩衫,两三个月不见,又猜到郭延锦的为人,总是有些生疏的。
郭延锦却还和从前一样亲近,抓住她的手说:“婉妍,你可回来了,我好生想你。”
“得了,京里一切都好吗?”
“只是我每日做戏你在屋里,甚是难熬。当日我该求了父皇,怎么也得找别人去探听消息,怎么就让你一女子孤身长途跋涉受这个苦?”
赵清漪并不求郭延锦能给她什么,也不是为了郭延锦的真心,当日接受与他在一起是一种凡人的妥协。
两人活在世俗里总是夫妻,而她也明白在自己最青春美好的时期里不想让这个世俗灭掉她,她能有的男人只有太子,而他才貌双全,风流倜傥,也不算巨亏。
至于当一个贞洁烈女的任务机器,世俗也不容,郭延锦不肯,她未必开心。
可是当她想清楚他的戏不仅对皇帝做得好,对她也做得好时,心里仍然会冷。
“皇上也是为了朝廷和你才让我去,没有更安全的人。”
郭延锦揽着她说:“我可真担心你便不回来见我了,你总向往外面天大地大的,这可是你的机会。好在,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