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容没办法直视, 只好盯着地面看,内心却越发焦灼。
她很想问问季满庭现在是什么情形,但靳順娷隔在两人中间,阻挡了她的冲动, 她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顾银盼所遭遇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询问季满庭而有所改变。
她又希望季满庭能在发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及时告诉她,话到嘴边, 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乌鸦嘴, 平时她其实并非迷信的人,这会儿担心要是说出来了, 事情就会走向说出来的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让她不敢说这句话。
于是她只能听着雷声,其中伴随着像是虎啸一般的低吼, 唐九容想:这是顾银盼的声音么?明明缩小的时候是只小猫咪的模样,声音却是这样的么?她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又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听到过缩小状态的原型下顾银盼的声音, 她想象那是小猫咪的叫声,嘴角就忍不住牵起,觉得之后一定要看看才行。
她在焦灼中胡思乱想, 顾银盼则在雷声中回忆往昔。
上一次渡劫, 是一千多年前, 她只经历三次雷劫, 便跻身真仙, 那是因为她出身便是天赋异禀的大妖,而且上千年以来,她专注于修行,心思单纯,没有任何杂念,渡劫对她来说是自然而然度过的事情,她时常奇怪,为什么那些人类修士把渡劫如此困难,还有在这阶段困了成千上百年的人。
这会儿她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原来如果心有杂念的时候渡劫,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脑海中还映着着秦橙最后的笑容,她又是难过,又是震惊,不明白为什么秦橙明明应该没有了神智,最后还会记得自己,记得秦芸。
还有,妖兽们明明也没有了神智,却会在最后关头,拼掉了性命来帮她们呢?
这些想法让她动摇、困惑、心神失守,她大脑混乱,无法冷静,紫色的电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钝痛,同时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记得千年之前那场渡劫,她最在意的,就是头顶的毛被烧焦了的事。
因为现在心里的难受超过了表面的难受,而且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难受。
于是那雷电似乎也打到了她的心里,心脏上好像缠绕起了丝丝的闪电,引的外界的电光也更猛烈了些,她晃动脑袋,却感觉到耳朵上好像已经被划开了口子,流出血来。
糟糕,我不会渡劫失败吧?顾银盼担心起来,她努力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渡劫上,然而总是不行,脑海中思绪从未有过的繁杂,令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的大脑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从修真界遇到偷袭流落常世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自己那时身受重伤,境界跌落,不得已化成原型,流落常世,躲避数月之后,她化成人形,却也只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连衣服都是偷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十分茫然,所以才占卜了一签,那占卜给了她一个方位,她走到不耐,蹲下来怀疑自己在重伤状态的占卜可能不准的时候,碰到了唐九容。
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唐九容和她在大街上碰到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哦,唯一有点特别的是,对方的身上缠满了虚耗,刚好可以给正处在极度虚弱状态的自己加点口粮。
可是越相处,她越觉得对方是特别的人,因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特别的,于是反而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形容,只知道看到这个人,她便觉得生命都完整了,什么都不缺了。
想到了唐九容,她感觉自己似乎从先前那难受的状态中出来了,遮蔽着心灵的乌云散开了一些,她望向天空,发现雷云似乎比起最开始要稀疏了一些,从厚重云层的间隙,隐隐透出些天光来。
是天要亮了么?
期待刚刚升起,忽然有一道黑影直冲而来,速度快到只看到一道虚影,转眼就已经到了顾银盼的面前,向她的脖子咬了过来,顾银盼翻滚躲开,看见长着浓密黑毛、头顶有着尖锐独角的妖兽,目光炯炯,抬脚向她踏来。
顾银盼挡住了这一下,却也因为冲击向后滑出好长一段距离,开口道:“果然是你。”
上次那道黑影,众人便猜是阳首山阳首神君獬豸,如今对方出现在她面前了。
獬豸却不废话,像山岳般沉重的身躯向顾银盼飞快冲撞而来,这一下顾银盼没有挡住,倒飞在地,更要命的事,天雷刚好打下来,顾银盼几乎可以确定,她要是接下这道天雷,大半条命应该就没了。
对方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攻击她,绝对不是凑巧而已。
如果有时间,顾银盼一定会气的大骂,但是这会儿情形紧急,她慌乱之下,便祭出后土伞来,朝着那天雷丢了过去,后土伞迎风展开,接住的却不知是天雷,还有獬豸投来的众多石块沙尘,只听密集的巨响过后,伞面上竟然出现了裂痕,似乎马上就要坏了。
她凝聚力量,做好了伞破之后破釜沉舟的准备,却见一道黑色的锁链从尘土之间穿来,缠绕在了獬豸的角上,獬豸发出低吼,焦躁地踩踏在地面之上,令地面土石乱飞,山崩地裂,解了顾银盼的压力,令她站起来跳出了獬豸的攻击范围。
她跳到一边,看见了季满庭和靳順娷,季满庭看见后土伞的惨状,苦笑道:“坏了啊。”
顾银盼心虚扭头,想到那定位罗盘,也已经自爆四分五裂。
确定顾银盼没有大事之后,季满庭便和靳順娷一起去捉那獬豸,然后眨眼之间,被锁链缠住的就变成了一堆泥土,而獬豸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靳順娷道:“跑得挺快。”
季满庭则说:“他一位神君,竟做偷袭的事,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