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活着]这一本能需求之外, 一个人的幸福感和存在价值是依托于他人之上的,这是人类发明语言的那一刻,就如同鱼离不开水, 根离不开土一样的诅咒。
即便身为赤之王, 在头顶悬挂危险至极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掌握着权与力的王者,也逃不开这个诅咒。
需要他的氏族就是他的水源,与他同行的理解者便是他的土壤。
“但是时至如今的四百年后, 他的水和土早就消失在时间的尘埃里了,被白兰的恶意唤醒之后,环绕在他身上的只余下孤独和愤怒了吧……”
半路上遇见的前.白银之王, 一个从四百年前一直因德累斯顿石盘的残余力量活到现在的古董这样感叹着,语气像是斩鬼之人在末路燃起的余香。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和他的氏族突然摆出这么一副马上要死了一样的蠢脸,在看到他手上的那把武.士刀我就差不多明白了, 毕竟人拿着一把杀人利器时,也只有杀人这一个目的了。
这家伙想要去死了?
也是,活了四百年, 原本亲近的人都在时间之中慢慢离他而去, 在最后也只剩下被石板残余力量一同诅咒的氏族还陪伴在他身侧。
漫长的时间里, 身为一个人类所想要达成的自我实现也已经到了顶点,就算继续活下去, 除了呼吸和玩乐之外, 剩下的也只有[空虚]而已。
“想要拿自己和赤之王一起放个烟花, 实现自己想要的自我满足再潇洒的离开吗?阿道夫.K.威兹曼。”
“...自我满足吗?”
银发青年外貌的古董露出貌似歉意的微笑:“再怎么说也算是自我献身了吧…一方通行君还真是严格呢。”
装出一副笑着的样子, 但其实自己不在乎的人评价什么都无所谓, 这家伙就是这种人。
面对这种人, 我对他所能表达的只有一句:
“只不过是看不下去这种没带脑子的行动而已。”
空气陷入鸦雀无声的沉默, 威兹曼甚至发出一声[咕哇]的悲鸣。
“一方通行君,你在总部流传的[话题终结者]这个名号果然不是骗人的啊......”
我发出一声极具讽刺意味的假笑:
“只是因为你的浪费行为,认知到世界上真有如此愚蠢之人而忍不住笑出来而已。”
“在本大爷还有处理这种杂事的充裕时间里,居然有人无聊到极点的玩所谓的[自我牺牲]......
威兹曼,你活的太久,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收回你的愚问,一方通行!”
总是随侍在主君身旁的黑犬握紧了拳头,眼中饱含怒火的逼近,一改之前沉默的状态:
“一副什么都能解决的无敌模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强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被你的能力所宠坏的人要如何面对他们根本无法应对的困境?!
德雷斯顿石盘飞散世界的碎片,即便过了四百多年仍旧保持这对人世的可恨影响!是啊,你的确非常强大,无论是无色之王还是赤之王都可以凭你一人解决......
那你死去之后,如果又出现这类王权者突然显现的事件,在没有[氏族]这种关键时刻背负着弑王这一责任的人存在的状况下,无力的人要如何弑杀即将暴走的王,这类已经无法忽视的难题.....你真的有认真思考过吗?!”
把自己当做试验品,来为[弑王]这种事定下一个在遥远的将来也可行的方案吗?
但是啊......
“我为什么要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几乎要笑出来的反问着这只黑犬。
“你说什么?!”狂怒的黑犬揪起了我的衣领。
威兹曼露出惊恐的表情:“喂喂!小黑,你会被揍扁的啦!”
一个两个都急不可耐的往火坑里跳,做出一副为了人类甘愿赴死的无聊模样......真是蠢得不行。
“你在笑什么?!一方通行!”黑犬拉着我的衣领,强迫我直视他像个笨蛋一样饱含怒火的眼睛。
“我只不过在笑,人类居然被你小瞧到这种份上。”
一拳冲向这只黑犬的腹部,瞬间造成的巨大冲击使得揪住衣领的手被迫松开,在计算公式所丈量的精确角度下,用膝盖轻松撞上狗的下巴,最后使用收尾的一脚,在这只黑犬的闷哼中把他像是挡路的垃圾一样踢开。
威兹曼赶快跑上前查看夜刀神狗朗的伤势,在发现黑犬没受什么厉害的伤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一方通行君,不能手下留情一点吗?”
“对一个把对自身的怒火,转移到他人身上的蠢货手下留情吗?”
威兹曼看着枕在他腿上,即便昏迷也仍然紧锁眉头的夜刀神狗朗陷入沉默。
我的目光越过周围已经开始逐渐熄灭霓虹灯的高楼,落在刚刚送别远坂樱,看向这个方向的赤红之王身上。
“威兹曼,你自身和那个四百年前的幽灵最大的不同点在哪里,你自己最明白。”
声带继续发出沙哑的声音:
“所以别做出一副本大爷看不起的样子,去软弱的忽视它。”
白发少年挥舞看不见的四翼,冲向冰冷的夜空,赶赴自己选择的战场。
目视着白发少年的离去,威兹曼拨开夜刀神狗朗额头散乱的黑发,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年轻的脸庞,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
“抱歉啊...又让你因为我的任性困扰了,小黑。”
居高临下。这是周防尊对于伫立在高楼之上,背对着月轮的白发少年的第一映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站在楼顶吹冷风的白毛小鬼,大概就是那个一直被自己追着烧的家伙口中的[一方通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