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谢恩(1 / 2)

那两艘小舟不似寻常的画舫游湖, 顺风顺水,行进很快。

船只不大,虽然船头只有一个船夫, 但是船身吃水很深, 仿佛是载满了人。

傅询久见人事, 只一眼就看出不对,抓起韩悯的手,把他送回船舱。

只来得及吩咐一句“别出来”。

虽是微服出行, 但他也不会大意到什么人都不带。

周边的几艘小船迅速向大船靠拢,大小两位卫将军——卫归与卫环也丢下杯盏,抓起佩刀, 走到船头。

傅询吩咐了不许出来, 韩悯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 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跑回去。

船上伺候的宫人们不曾遇过这样的事情,正乱成一团。

韩悯往墙上砸了一个瓷碗,让他们冷静下来,把窗户都关起来,还安排人守着各个窗户, 害怕刺客从这里进来。

这里边的人不比外面的侍卫,要是歹徒趁乱摸了进来, 他们又没有准备, 只怕伤亡更大。

系统着急道:“这船上有狗吗?快让我附身一下!”

“没有,你别添乱。”

韩悯将宫人安排好, 看着瘦弱的小内侍双手举着花瓶, 站在窗户边, 瑟瑟发抖的模样, 叹了口气,把身边的小剂子派过去:“你去和他一起吧,照顾他一下。”

他朝小内侍笑了笑:“没事儿。”

小内侍严肃认真的点点头。

外边传来打杀的声音,他跑回门后,想要看看外边怎么样了。

风声愈急,墨云倾压,午后暴雨欲来。

那两艘小舟已经靠得很近了,几艘小船挡在大船前,卫归与卫环抽出佩刀,各自站立在小船船头,船上跟着几十个侍卫。

小舟上果然跳出十来个布衣短打的刺客,配着短剑,与侍卫打杀起来。

他们的目标在大船上,所以不愿纠缠,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里边冲。

傅询站在大船船板上,离船舱门很近。

他的身边也站着十来个军士,应当是他从前在西北带兵的老部下。

应当是没问题的,韩悯放下心来。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刺杀。

照理说,昏君被刺,是常有之事。但是刺杀傅询,他又不是昏君,怎么会被刺杀?

韩悯想不明白,外面局势紧张,又由不得他多想。

那些刺客武功不低,看招式有些阴毒,这么一会儿,只有两三个被砍翻掉入水中。

鲜血在碧蓝的湖水中晕开,两方仍在缠斗。

武功不相上下,对方又不要命似的往大船上冲,很快就撕咬出一个缺口。

一个刺客冲上船板,傅询身后的军士刚要拔刀,傅询却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弓箭,搭弓射箭,一箭射穿那刺客的右肩。

他右手一松,短剑掉在船板上。

傅询应当是想捉活口,但是那刺客不肯降,仿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杀了谁。

他用左手捡起剑,于是傅询再一次拉开长弓,将他的左肩也射穿了。

随即另一个刺客冲上船板,将那刺客踹进湖里。

绝不留活口。

傅询皱眉,若有所思。

韩悯就站在船舱走廊上的门后,透过门上镂空的格子看着。

他直觉这场刺杀好像不太对。

但是他还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最终还是傅询这边占了上风,刺客被一一打翻到水中。

但是同样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韩悯松了口气,却忽然听见船舱某个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他安排宫人们守窗时,仔细嘱咐过了,如果听见舱里有动静,千万不要不自量力跑出来,凡事保全自己为上。

如今他独自站在廊上。

韩悯脊背一凉,双手按在门上,没敢回头。

他仿佛听见鲜血凝在剑尖,滴落在船板上的声音,那人走近的脚步声。

他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不过瞬息之间——

拉开舱门,大喊“傅询”,原地蹲下。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傅询立即转身,引弓射箭,嗖嗖三箭,穿过距离韩悯不过一丈距离、已经举起短剑的刺客的额头、脖颈与胸口。

那刺客应声倒下,韩悯抱着头蹲在地上,松了口气,瘫在地上,想要往傅询那边靠近,但是他走不动。

傅询将长弓交给身边人,快步上前,在韩悯面前蹲下,抹了抹他的脸:“没事吧?”

韩悯摇头:“没事,就是……”他低头,捶了捶腿:“腿软了。”

傅询揉揉他的脑袋:“已经做得很好了。”

韩悯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我们默契好,我一喊你就知道要做什么,要换作别人,我可能就死……”

他抬手挠了挠后颈,忽然摸到温温热热的液体。

收回手,一手的鲜红。

想是傅询射箭的时候,那个刺客的鲜血洒在他身上了。

韩悯当场愣住。

傅询倒是一点儿也不嫌弃,用衣袖把他的手擦干净,但血腥味还是直冲他的脑门,他没忍住,偏过头干呕。

傅询拍拍他的背,把他抱起来了。

船舱里只有一个宫人受了伤,就是韩悯让小剂子照顾的那个小内侍,他的手臂被从窗户闯进来的刺客砍了一刀,其他一切都好。

杨公公端来热水,又点起安神的香料。

傅询把他放在铺好的软垫上,看看他的衣裳,韩悯自己看不见,其实他衣裳背后,都是血点。

傅询帮他解开衣裳,把弄脏的地方往里一卷,就丢到一边,没让他看见。

韩悯出了一身的冷汗,中衣都湿透了。

船上也没有太多的衣裳给他换,今晨出宫时,傅询预备了两件便服,都拿给他,让他爱穿哪件就穿哪件。

湿了的衣裳贴着皮肤,韩悯冷得有些发抖,可能还有些受惊。

“陛下,我要换衣裳了。”

傅询应道:“那我先出去,就在门外,你有事情就喊。”

“是。”

韩悯咽下一大口热茶,定了定心神。

实在不是他胆小,从前被关在牢里时,隔壁牢房、对面牢房,什么鲜血淋漓的场面都见过。

可能是恭王为了吓唬他,特意把行刑审讯的事情都安排在他的牢房附近。

就是因为见得多了,现在再见,就忍不住心悸。

韩悯坐在垫子上,抖落开傅询的衣裳。

傅询比他高一些,也比他壮一些,他的衣裳看起来,就有些宽大。

纵使韩悯把衣带拉到最紧,也还是宽松得像把他整个人兜起来了一样。

他穿好衣裳,一边挽起过长的衣袖,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个不注意,踩到衣摆,踉跄了一下。

听见声音,傅询迅速推开门,韩悯也迅速站好。

“你怎么了?”

“就……”

被绊了一下。

韩悯说不出口。

傅询垂眸,看见他垂到地上的衣摆,也明白过来,却道:“马上就靠岸,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陛下。”

韩悯提了提衣摆,把腰带扎紧一些。

傅询走到他身边,悄悄看了一下韩悯的身高。

嗯,原来我比他高。

傅询稍一低头,目光便顺着衣缘滑进去。

他别过头,不大自在道:“你把衣领……”

正巧这时,小剂子带着那个小内侍过来了。

“公子,这小孩儿说要给……”

话没说完,傅询直接上手,把韩悯的衣领拢起来。

包得严严实实的。

韩悯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弄。”

他看向小剂子,那个小内侍受了点伤,疼得脸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他才不过十岁的模样,才到小剂子腰高,躲在他身后,怯怯地抬眼看韩悯。

韩悯温声道:“你不是受伤了么?包扎好了没有?等会儿上了岸,就近先找一个医馆看看。”

小内侍惨白的脸色有了点笑容:“多谢韩公子搭救,要不是……”他咽了口唾沫:“要不是小剂子公公推了我一把,我就不只是手臂受伤了。”

“那你也要好好谢他。”

“小的知道。”

大船很快就靠岸,岸上早有马车等着,永安府尹也已经到了。

傅询简单地吩咐了两句:“疏散百姓,封锁鸳鸯湖,打捞尸体。”

他思忖着,最后道:“送去恭王府,让江涣也来。”

“是。”

事情暂且安排妥当,他转头看向韩悯。

那时楚钰与温言正在岸边一座两层木楼上喝茶,听见这边有动静,出来看看。

韩悯拢着衣裳,跟在傅询身边,转头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傅询看了一眼,扶着他的腰,把他往马车那边带去:“我送你回去。”

马车走后,楚钰也连忙推着温言的轮椅要走。

永安府尹留下善后,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美色误国,美色误国。”

小剂子正扶着那个小内侍要走,小内侍听见这话,回过头,朝他大声喊道:“才不是呢,韩公子机智过人!要不是韩公子,我们一船宫人就都死了!”

府尹微怒,正要说话,小剂子道:“此处都是宫中侍从,大人还是小心言语。刺客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总归是大人的职责所在。尽力把此事查清,才是正事。”

话毕,他就冷冷地瞥了一眼府尹,扶着小内侍离开了。

马车里铺了软软的褥子,韩悯捧着茶盅喝茶。

他舒了一口长气,看向傅询:“今日那些人,是傅筌余党?”

傅询没有说话,分明不欲多说。

见他这样,韩悯也就不再多问。

很快便到了柳府门前,韩悯望了一眼,道:“今日之事,能不能请陛下不要告诉柳家人?特别是老师?”

怕他们担心。

分明自己都吓得不轻,还记着别人。

傅询应了一声:“好。”

“那陛下进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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