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发烧(2 / 2)

梁老太医捧着自己的药箱,一遍一遍地清点里边的急救药丸,让烧了热水与姜汤。

几个老人家焦急地在堂前踱步,佩哥儿被送去和娘亲在一起,元娘子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好几次冲到门前去看,最后只淋了一身的雨回来。

韩爷爷想了想,拄着拐杖,去了对门的温府。

那时韩礼还趴在温家堂前,右手上两个血窟窿,还往外流着鲜血,淌了一地。

宁学官与两个侍卫看着。

见老韩史官来了,宁学官羞愧道:“老韩大人,我实在是……我这张老脸……”

韩爷爷摆手:“不关你的事。”他看向韩礼:“你做了什么?”

韩礼自然不会回答,老韩史官也不再问他,捏着拐杖,脸色阴沉。

柳老学官在堂中踱步,忽然看见放在桌案上的几张纸。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他是韩悯的老师,韩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怎么会认不出韩悯的文风?

况且这篇文章,韩悯在来永安时,就在他面前,没有停顿地默写出来给他看了。

柳老学官将东西往案上一拍,看向韩礼,登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随手拿起茶盏,掷在他身上,啐了一声,咬着牙愤怒道:“白眼狼,你也配!”

旁人不明就里,尤其是宁学官。

“柳前辈,这是?”

柳老学官拍着案上的文章:“这是谁的文章?”

“这……”

“这是悯哥儿的文章。他年初在我那儿默写了一遍,现在还在我的书房里放着。”

柳老学官看向韩礼:“你也配?”

韩礼压根没想到,这篇文章韩悯早就给别人看过了,他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外边进来两个侍卫,朝他们抱了个拳:“几位大人,小韩大人找到了,圣上带他回了韩府。”

几个老人家匆匆往对门的韩家赶,而那两个侍卫上前,要把韩礼拖下去。

圣上还吩咐了,把韩礼押进水牢,细细地审。

水牢分做上下两层,上层是牢房,下层是水,人在水牢里,只能站着,不能坐下休息,否则就会溺毙在水中。

与进了水的地窖十分相似。

韩礼没有怎么反抗,就被他们拖走了。

动作时,从他袖中落出来一把匕首,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个眼色,将匕首收起来,作为证物。

韩悯房间的门紧闭着。

楚钰用干净巾子擦了把脸,对韩爷爷道:“圣上在里边帮惜辞换衣裳,应该快了。”

韩爷爷拄着拐杖,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抬手推开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巾子。

韩识坐在轮椅上,也没管湿透了的衣裳,两只手按在轮椅扶手上,不自觉扣紧了。

不多时,房门从里边被打开。

傅询只匆匆披了一件干净衣裳,大约也是怕把韩悯身上再弄脏。

他语气如常:“梁太医进来看看。”

所有人都堵在这里,也是添乱,于是旁人都去了温府,而韩家人进来看了一眼。

梁老太医将药箱放下。

韩悯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平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嘴唇苍白。

分明身上在发冷,额上却全是汗珠。他紧紧皱着眉头,在睡梦之中,也很不安稳。

他张了张口,用气声呓语道:“娘,娘……”

元娘子就坐在榻边,拧干帕子,帮他擦脸:“娘在呢,娘在呢。”

梁老太医先轻轻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珠,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子,给他喂了两颗急救的药丸。

他拿出脉枕,元娘子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把韩悯的手腕放在脉枕上。

梁老太医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韩爷爷拄着拐杖,坐在旁边的小榻上,眼睛直朝这儿望。韩悯养的那只小白猫,浑身也湿漉漉的,体型小,蹲在角落里,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而傅询与韩识两人,一站一坐,一动不动,也眼巴巴地望向这边。

梁老太医收回目光:“你两位还是快去换身衣裳吧。”

两人都没动。

他想了想,继续道:“弄得屋子里都是湿气,悯哥儿该难受了。”

两个人和一只猫蹭地一下,同时离开。

宫里人动作很快,傅询才出去,总管太监就领着人在外边候着了,东西准备得很齐全。不单带来了干净衣裳,还带来了傅询特意吩咐的十来支大红烛。

这种红烛点起来很亮,只消两支,就能把韩悯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外边在下雨,害怕沾水,还是包裹了好几层,小心再小心地带过来的。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太医方士。

傅询的动作很快,在隔壁房里匆匆换上衣裳,又快步走回韩悯房里。

仍旧站在榻边守着。随后换好衣裳的韩识、把皮毛上的雨水甩干的系统也回来了。

或站或坐,连成一条直线,守在榻边,一动不动。

梁老太医还在给韩悯诊脉,捋着胡子思忖了一会儿,最后收回诊脉的手,要去写药方。

元娘子把韩悯的手放回被子里。

这时韩悯已经不说话了,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静静地躺着。

韩爷爷起身上前,看了一眼,对傅询道:“今日麻烦陛下了,这儿病气重,还是先请陛下……”

傅询看着躺在榻上的韩悯,不曾移开目光,定定道:“他等会儿肯定要喊我。”

入了夜,房里两支红烛,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给韩悯灌了一碗熬好的汤药下去,也不见他醒转,身上发冷出汗的症状也不见好。

梁老太医再给他喂了几颗药丸,又给他多添了一床被子,甚至还在房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炭盆。

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不像从前生病那样,会把吃下去的药吐出来,会说些胡话,就那样躺着。

梁老太医说不要紧,但是什么时候醒来就不一定了。

直到深夜,一场秋雨停歇,愈发泛凉。

韩爷爷与元娘子守了许久,都被梁老太医劝回去了。

只有傅询与韩识还熬着。系统原本就不用休息,韩悯一直没有意识,它也回不去,只能附在猫的身体里。

两个人和一只猫都盯着床上的人,韩识接替了元娘子的位置,一遍一遍地给他擦脸。见他唇角干裂,又换了块帕子,沾了点清水,给他润一润嘴唇。

只是这样重复动作,内侍一遍一遍地来回换水。

傅询坐得挺直,想到他上回来永安时,也病了一场。迷迷糊糊的,缠着人要写字,一定要在案前写字才能睡得着。

今日他真是睡得沉了,没哭也没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识回头道:“陛下去歇一会儿吧。”

傅询却道:“大哥腿脚不便,还是大哥去歇着吧。”

这回倒没计较傅询喊他什么,韩识也没有再说话。

他一定要留下,赶也赶不走。

傅询双手按在膝上,面色寻常。

长夜漫漫,韩悯也不怎么折腾人,傅询瞧着他,想了很多的事情。

想起上回他生病时,是怎么照顾他的。

也想起那回把他从恭王府里带出来,又是怎么照料他的。

最后却想到很久远的一件事情。

小时候韩悯身体就不好,有一年秋天,德宗皇帝原本要带着他们去猎场玩一圈,结果韩悯病了,也就没能去成。

傅询跟着去了猎场。

当天去,当天就在德宗皇帝的指引下,猎得一只野兔。让工匠把兔子处理好,他就放着满山的兔子不要,却非说要跟韩悯炫耀,当天夜里就骑着马赶回来了。

他抓着兔毛,悄悄溜进韩家,钻进韩悯的房间。

韩悯的病好些了,盖着厚厚的被子,睡得正香,结果傅询把他摇醒,让他看看兔毛。

韩悯睡眼朦胧:“你有毛病?”

傅询咬着牙不说话,想着他生病,不跟他计较。学着梁老太医的模样,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好了吗?”

“没有,我要睡觉,你出去自己玩儿吧。”

“他们都在猎场,再说了,都这么晚了,没有什么好玩的了。”傅询正色道,“我也要睡觉。”

韩悯困得厉害,不想跟他多说话,就往里边挪了挪:“那你上来吧。”

傅询应了,欢欢喜喜地掀开被子,挨着他躺下:“你身上好暖和。”

韩悯无奈道:“我在发烧。”

第二天一早,过来看看弟弟的病情的韩识一只手撩起帐子,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傅询,神色复杂。

最后韩悯的病在那天晚上好了,梁老太医说,可能是傅询总是抱着他,给他闷了一身汗,然后就好了。

而那只兔子的皮毛,在这个冬天,就到了韩悯的衣领上。不过他一直不知道。

这时仿佛还像小时候一样,韩悯病了,躺在床上睡觉。

夜色更深,韩识把帕子递给他:“麻烦陛下帮忙照料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傅询回神,接过帕子,坐到韩悯身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韩识摇着轮椅离开,他悄悄掀开韩悯身上的被子,握住他的手。

如果不是那回他和韩悯一起睡,被韩识蒙着被子揍了一顿,他这会子就爬上韩悯的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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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个表现,勉强+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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