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建国寺的那个下午, 元娘子听闻太后凤驾在此,便带着韫娘与佩哥儿,去请了安。
不出意外, 他们都要住在建国寺里住上大半个月, 不去问声好, 实在说不过去。
韩悯不便前往,就推着兄长在寺院里散步。
韩识的腿还没好全,偶尔能站起来走动, 大多时候还是坐着轮椅。
白猫统子也跟着他,高扬着尾巴。
他们在寺院正中的宝殿外,韩悯站在殿前檐下, 指了指远处的厢房, 向兄长介绍道:“那个就是两朝鼎元谢岩的房间, 我之前去过, 他房里都是佛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识看向那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边的台阶上嗖的一下冲出来。
韩悯吓了一跳, 连忙拖着轮椅,带着兄长往后退。
跑出来的是只猫, 很普通的狸花猫, 韩悯在谢岩的房里看到过,是建国寺里和尚们养的猫。
韩悯动作一顿, 定睛看去, 原来那只猫径直朝着系统跑去。
他一下就乐了:“统子, 看来人家对你有意思哦, 把握机会。”
系统尖叫一声:“走开啊!”
它扒着韩悯的衣摆,蹭地一下就爬了上去,拽着韩悯的腰带。
那只小花猫挨在韩悯脚边,眼巴巴地望着系统。
韩悯笑了笑,把系统抱好,俯身把小花猫也抱起来。
一手抱一只,一会儿捋捋这只,一会儿拍拍这只,韩悯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圆满了。
韩识十分无奈,只好随他去玩。
寺庙正殿建得比其他屋宅都要高一些,正对着正门。
他稍抬眼,就看见傅询骑着马,匆匆往这里赶来,两列侍卫在后边跟着。
他再看了一眼韩悯,韩悯还低着头弄猫,怀里抱着一只,手上还举着“一长条”,仿佛是把它当枪使,口里还嘿哈地唱念出声。
小花猫竟然也很配合他,只有那只叫做系统的白猫一脸嫌弃,都皱出川字眉了。
韩识收回目光,我弟弟是小傻子。
这时,傅询也在门前下了马,把缰绳丢给身边侍卫。
正当此时,韩悯也站在高处的宝殿外,举着“一长条”花猫,瞄准了他。
弓箭手就位。
弓箭手放弃行动。
但是他准确地击中了目标的心脏。
傅询笑了一下,分明离得还远,韩悯却仿佛听见他很轻的笑声。
他身形一僵,讪讪地笑着,放下手里的猫。
而后傅询不徐不疾地走上殿前石阶:“都安顿好了?”
韩悯抱着猫,应了一声,傅询看向另一只猫,韩悯笑着摸了一把猫的脊背:“是寺里的猫,好像看上了统子,黏着不肯走。”
正说着话,韩识忽然就站起来了。
韩悯一惊:“哥?”
韩识神色如旧:“坐累了,站起来走走。”
韩悯连忙把手上的猫放下,从木轮椅后边抽出拐杖,给他拿好。
韩识撑着拐杖,看向傅询:“这么晚了,陛下到建国寺来,可是有事?”
傅询只说:“朕来看看母后。”
这倒是个正当理由。
韩识便道:“不敢耽误陛下的时间,陛下快去罢。”
“好。”
傅询看了一眼韩悯,想上手摸两下,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韩悯俯身作揖,说“恭送陛下”,却在兄长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挥了挥手。
傅询去时,太后就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跪在白玉观音像前,双手合十,低声诵经。
不多时,到了时辰,太后起身,几个宫人捧着食盒进来,动作麻利地把碟子摆在案上。
另有宫人捧来热水与巾子,太后低头濯手,似是随口道:“哀家今日在外边散步时,看见了悯哥儿。”
傅询没有说话,面上表情也很平淡。
太后继续道:“他和他娘亲很亲近。”
傅询道:“是,他一向讨人喜欢,又爱在长辈面前撒娇。”
“哀家记得,皇帝小时候就很喜欢和他在一块儿。”
“是。”
宫人们将案上菜碟摆好,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禅房不比宫中,外间只有一张小案。
太后在案前坐下,傅询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太后叹了口气,将竹筷按在桌面上:“今日元娘子来向哀家请安,哀家随口提了一句,要认悯哥儿做义子,封他亲王之位,元娘子很快就推辞了。元娘子怕悯哥儿站得越高,跌得越重,所以不敢应下这件事情。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哀家对临哥儿、对皇帝也是这样。”
傅询表情淡漠,没有太大的反应。
最后太后问道:“所以徐家小女儿的事情,皇帝考虑得怎么样了?”
“朕已经让柳停嘱咐过柳家二姑娘了,她会照顾好徐姑娘。”
太后一顿,随后恢复唇边笑意:“好罢。那封韩悯亲王之位如何?哀家收他做义子?”
傅询面不改色:“不必麻烦,他迟早也会是母后的孩子。”
其实太后早已有所察觉,从以往诸事,到这回托她照顾韩家。
她隐约知道傅询好像挺喜欢韩悯的,只是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接。
傅询继续道:“等攻下宋国,一统天下,他在朝堂上的位置高了,无人再敢议论,朕就封他。”
这回太后也顾不得别的什么,脱口便问:“皇帝可想好了?”
“是。”
“既然如此,那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是最好。”
两人在朝堂后宫多年,深知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