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直接穿过赵存的额头, 将他钉死在所谓的龙椅上。
鲜血滑过眼角,淌进他不甘的眼里。
傅询捂住韩悯的眼睛:“别看了。”
此时殿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韩悯推开他的手,转头看去。
季恒原本躲在角落里, 想趁机从侧门逃走, 被门槛绊了一下, 直接摔在石阶上。
他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傅询逮住,爬起来就往外跑。也不曾抬眼看一看, 他前边不远处就站着两个侍卫,只等着他过去。
傅询挥手让侍卫退开,又一次握着韩悯的手, 举起长弓。
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 架在弓上。
季恒跑得踉跄, 身形乱晃, 很难对准。
傅询却稳稳地架着弓箭。
昨夜季恒去建国寺找韩悯麻烦的事情,路上他已经听韩悯说了。
韩悯不甚在意,因为兄长、娘亲,还有太后娘娘把他护得很好,他没有吃亏。但是傅询很记仇。
他架好弓箭, 低头对韩悯道:“你自己试试。”
“啊?我的右手……”
“你把着弓,我帮你拉弦。”
韩悯应了一声, 闭上一只眼睛, 试图瞄准乱窜的季恒。
随后傅询一松手,那支箭正中季恒左肩。他惨叫一声, 扑倒在地。
傅询把长弓收好, 对韩悯道:“不错。”
韩悯望着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滩血迹, 没有说话。
两个侍卫架着季恒的手, 把他拖到傅询的马前。
季恒不敢抬头,伏在地上,费力地抬眼向上看。在看见李恕也在此处时,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赶忙往前爬了两步。
“舅舅,救我。”
李恕却后退两步。
季恒心底一凉,但如今李恕是他保命的唯一希望,他只能再次壮着胆子,爬着向前,拖出一地血迹。
“舅舅,我娘不能没有我,舅舅救我……”
李恕定定道:“本王的姐姐是大长公主,本王的亲外甥是大长公主的儿子。”
早在季恒为他引见赵存的时候,李恕就知道了,当断则断。
今日算是彻底断了。
季恒如遭雷击,半晌回不过神。
傅询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厌烦,对两个侍卫一摆手:“带下去。”
两个侍卫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
季恒反应过来,他这回被拖下去,恐怕是活不了了,或是去大理寺的地牢,或是秋后问斩,又或是……
他的眼珠猛地一转,盯着傅询大喊道:“你们就当他是什么明君圣君吗?你们去水牢里看看,韩礼……”
他很快就被捂住了嘴。
朝中大臣,知道韩礼是谁的人不多。只有少数几个看过那篇文章的,但是后来,宁学官很快就向他们澄清了,那篇文章是韩礼从韩悯那里抄来的。
所以没什么人留心这个名字。
韩悯倒是眉心一跳。
从前问起傅询,傅询只说把他关一阵,打一顿就赶回桐州去。如今听季恒的话,好像他在水牢里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
罢了,傅询不说,他也不是很想问。
最后傅询下了马,把韩悯也扶下来。
他看了一眼后边的文武百官与三千太学生,吩咐道:“既然来了,就上朝罢。让人把紫宸殿收拾一下。”
福宁殿里,宫人捧着朝服,鱼贯而入。
傅询卸下沉重的盔甲,回头看向屏风那边。
方才韩悯还穿着小和尚的蓝布袍子,这时要上朝,当然要换衣裳。
屏风挡着,看不见后边的人。
傅询抬手屏退众人,脚步无声,走到屏风那边。
屏风后的宫人们见他过来,也都行了礼,放下东西,悄悄退走。
韩悯倒是没有察觉,背对着他,解下身上灰扑扑的蓝衣裳,蹬开沾满露水的鞋子,直接踩在地上,然后掬水洗脸。
低着头的时候,脸上还都是水珠,睁不开眼睛,忽然有个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韩悯一惊,下意识惊呼出声,极其害怕的“嗷”的一嗓子。
正要退走的宫人们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回去看看小韩大人。
他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掉头向回。万一小韩大人被欺负,他们还能跟着一起求求情。
不过情况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可怕,小韩大人没有被欺负,被欺负的那个人,好像是圣上。
他二人面对面站着,韩悯脸色通红,转头看见自己还举在半空的右手,讪讪地笑了笑,试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傅询下颌上的一道红痕。
他很不好意思:“没事吧?很疼吗?”
宫人们再次交换一个眼神,完了,小韩大人把圣上给打了,好像还留下痕迹了,要不要帮忙跪下求情?
而后傅询假咳两声,听懂的宫人们迅速离开“案发现场”,没听懂的韩悯还以为是对着他咳嗽的。
他小声辩解:“是你自己忽然靠过来的,我还以为……”
是哪个登徒子。
而且韩悯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指甲不长,修剪得很圆润,也不怎么能伤人。
他仰着头:“那你也挠我一下好了。”
眼见着傅询抬起手,韩悯缩了缩脖子,双眼紧闭。
却不想傅询用衣袖帮他擦了擦脸,拇指按在他的唇角上,拨了一下。
韩悯试着睁开一只眼睛:“啊?”
傅询看着他,思忖了一会儿:“你亲我一下就没事。”
韩悯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
他十分自信地捧起傅询的脸,在他下巴上快要消失的痕迹上亲了一下。
“可以了。”
傅询瞧着他。
就这儿?就亲这儿?
写话本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他的心眼都用在文章上了。
今日是傅询登基以来,头一回不在初一十五的朝会。
宫人们手脚利索,很快就把紫宸殿整理好。
把赵存和他的龙椅一同搬下去,换上原本的,用清水冲洗地面,开窗透气。
所以众臣在殿中站定时,地面上还有水渍。
韩悯重新换上正红的官服,秋装厚重,板板正正的。乌发也束得整齐,都收在官帽里。
规规矩矩的。除了破了一点的唇角、微红的眼角。
走在他前边的傅询倒是志得意满,嘴角噙着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