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白雪茫茫的青鸟镇有些安静,只有零星的孩童在雪地里面无忧无虑地玩耍嬉笑。
他们堆起了雪人,看着一群又一群村民朝着许夫子的家走进去再出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一个青年身着素衣,默然不语地站在门口,周围的村民都对他十分敬重。
玉兰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哥!哥!”
青年瞧着她冒冒失失的模样,拧起了眉,“有事就说事,这么莽撞,哪里像一个成亲后的主母?”
原来这青年就是林绪,他在京城的朝堂上已有一席之地,后来请任调到枞阳担任知州,这一次是听闻许夫子身体抱恙才匆匆下乡的。
玉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什么主母,明明成亲后也没什么变化嘛。”
林绪敲了敲她的头。
当初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就想着办法将一家人接到京城去,结果没想到林父突然上山失脚落空,林母死活要待在青鸟镇守着老房子不离开,而玉兰竟然是要跟小安成亲。
小安在前几年就恢复了神智,也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玉兰虽然天天欺负他,但是在林绪决定要给她介绍京城子弟时,却坚持要和小安在一起,把当时的林绪气了个倒仰。
最后他也只能将青鸟镇的房子重新捯饬了一遍,给玉兰添了许多嫁妆……虽然她根本没离开林家。
林绪恨铁不成钢。
“到底什么事?”
“我刚刚看到几辆马车,还有旁边守着的人,他们的姿势好像军队里出来的人!望过来的时候,眼神把我吓一跳,跟那个时候一样!”
“什么时候?”
“就是以前在清如哥哥身边,那些士兵的感觉一样!”
林绪的目光一凝,难道清如回来了?许夫子身体抱恙,他是想要告知沈清如一声的,但是这些年沈清如和戚将军都是下落不明,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联系。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两人抬头,只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村门口。
驾马的是鹤北,他先下了马。随后戚源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下了马,鹤北将油纸伞递给他。戚源撑开伞,一只手扶着沈清如从车上下来。
“小心路滑。”戚源用了些力,让沈清如靠在他手臂上。
路上的雪水有些都结了冰,沈清如扶着戚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他抬眼看向远处的房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聚在房屋边上,气氛和过年的喜庆不太融洽。
许夫子在青鸟镇德高望重,他带了一任又一任学子出来,所有最后有出息的青年莫不是受了他的指导,村子里的人都敬重他,感激他。
但是许夫子也老了。
沈清如的鼻子顿时一酸,他竟有些近乡情怯,也不知道待会儿见到夫子要说些什么。
屋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都朝着里面蜂拥而入。
难道许夫子要不行了?!
沈清如心底一慌,他推开戚源的手臂飞快地朝着那边跑去。
到了门口,他一把抓住林绪的手臂,站稳了身子。
林绪看着他,“你回来了。”
沈清如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屋子里,人有些多,他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如何。
“别急,”林绪安慰他,“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沈清如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他,半晌,他出声问:“许奶奶呢?”
“许奶奶半年前先走了。”
沈清如的心情一瞬间更沉重了。
“我带你进去看看。”
林绪进屋后,众人都让了出来,沈清如终于看清屋里的情况。房间不大,摆放的物品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照旧是土坑、书桌和几把椅子,炕上铺着厚实的被褥,许夫子躺在上面,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弱。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像褶子一样,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沈清如轻声唤他,“夫子。”
许夫子的眼睛紧闭。
“许老头,我来看你啦,”沈清如哽咽了一声,“你看看我,我现在壮实了好多,一点都不瘦啦。”
老人的眉头松动了一下,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艰难的望向沈清如,辨认了一会儿。
“清如?”
“哎,是我,我回来了。”
许夫子又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清减了……清减了。”
“不瘦,一点都不瘦啦。”
许夫子摇头,“不,不,瘦了,瘦了的。”
他转过头,目光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沈清如有些疑惑。
没找到人,许夫子又转过头看他,“你先坐,坐呀!让奶奶给你杀鸡去,喝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再走啊,听到没?”
他亲切地跟沈清如说话,但迟钝的神智已经记不清许奶奶早就先他一步离开了。
沈清如忍着眼泪,陪许夫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到人精力不济再次睡下,他才冲出屋子,蹲在外面的雪地里小声哭泣。
温暖的大衣一把罩在他身上。
沈清如缩进戚源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我、我都不知道,他已经这么老了,我都不知道。”
“嗯,是我的错。”戚源摸摸他的头。
“许奶奶也走了,他们都要不在了,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跟他们好好相处,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他们都知道的。”
沈清如懊悔,“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别责怪自己,你之前也回来过几次了。先休息休息好不好?”
戚源哄着他去休息,等到人也安顿好后,他出门便碰见了林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