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正与平儿商议家计, 预备她母亲过寿的礼,贾琏自掀帘进来,走到内间椅子上坐下。
凤姐见他有些神思不属, 忙住了口, 摆手失意平儿出去, 起身走至贾琏身前,细看他的脸色,小心地道:“怎么这样起来, 出什么事了。”
贾琏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握了她的手,道:“我正有桩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凤姐挨着他坐下, 郑重道。
贾琏偏又不说了,站起来踱步,转得凤姐儿眼都晕了。
这时外间响起孩童的哭闹声, 凤姐忙朝外问道:“怎么了?”
平儿抱着大姐儿进来,手上不住哄着,道:“姐儿要找二爷, 怎么也安抚不住。”
“给我吧。”贾琏伸手, 自平儿手中接过女儿, 低头顶了顶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个小磨人精, 怎么, 想爹啦!”
大姐儿一到他怀中, 立刻就不哭了, 绽开一个天真的笑脸, 咬着手指, 大眼睛咕噜噜的转起来。
凤姐笑道:“这臭丫头, 平日也不见你照顾她,倒是看着你亲。”
贾琏闻言更是喜欢,笑道:“这是我们爷儿俩的缘法。”
平儿见他们一家三口相处和睦,笑着说:“我去厨房,吩咐他们炸鹌鹑,预备二爷的饭。”
“吃这个,有酒方好,把咱们的惠泉酒灌一壶来,我和你奶奶吃两杯。”贾琏道。
平儿忙答应着,掀帘去了。
这里凤姐便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也不说,快急死我了。”
贾琏怀里抱着大姐儿,拿了个拨浪鼓摇着逗她,抬头看了看窗户,道:“你想不想把咱家这窗户换上玻璃的。”
“怎么不想!如今最时兴的,可就是这个了!咱们府里已经去玻璃坊下了定金,只是还要预备外院老爷们和里头老太太、太太的,你那兄弟又铁面无私,不肯让咱们加塞,等到了咱们,还不知猴年马月呢。”凤姐道。
贾琏大吃一惊,忙道:“这个玻璃窗,只定金就要百两,敢情咱们府里也定了不少?”
“就这,还排到明年去了呢。”凤姐道。
贾琏捏了捏拳,又叹气,有些踌躇的样子。
凤姐推他道:“我当你有门道,给我弄扇这个,也叫我风光风光,怎么闷声不响了,叫我白高兴一场。”
贾琏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大姐儿放在榻上自己玩,背对着凤姐儿道:“理儿今日找我去,说琉璃局缺一个副管事,问我要不要顶上。”
“你傻了!当然要去,”凤姐道,“如今琉璃局是个多吃香的衙门,你不去,有的是人抢着去。”
她秀丽的眉毛都倒竖起来,笑道:“你可别跟我说,你跟老三推了这个差事!他如今那等出息了,家里沾不上他一文半个,就是拉拔拉拔你,也是该的。你要不去,我让我兄弟去。”
贾琏忙道:“我跟理儿说,我回来想想,过两日就告诉他,就是因着没人可商量,才回来跟你说,你却这么恶狠狠的。”
凤姐儿就道:“论理,咱们家富贵不缺,体面是尽有的,人家说我嫁了你不辱没,我倒也不求你出去封侯拜相,可如今有个上进的机会,你也该抓住。”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天大的机缘,只是一来,若去了那里,就不得在家了,叔叔不善料理庶务,宝玉又小,我不在家,只好由着管事们糊弄,日子浅还好,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动歪心,二来,我自己有个耳根子软的毛病,我也怕经不住人的撺掇,中了人家的计,丢脸事小,办坏了皇差事大。”贾琏道。
凤姐听得禁不住笑了,道:“二爷有自知之明,真是再好不过,只是你忘了,还有老三呢,他能看着自己哥哥吃亏不成。”
贾琏摇头道:“要是打着这个算盘,那断然不成,老三是个刻薄严厉的性子,我要是有了不是,纵然旁人肯饶我,他也断然不肯的。”
见凤姐不信,便讲了一件事,贾理年幼时,奶娘欺他是个小孩子,偷了他的东西出去变卖,贾理得知后,半点情面不讲,一状告到了贾政处。
结果贾政发话,叫把那个奶娘撵出去,再也不用。
凤姐奇道:“按说你是哥哥,他是弟弟,怎么你这做哥哥的,倒好像还怕他这弟弟似的。”
贾琏道:“我们太太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再三的嘱咐我,要照顾他长大,究竟这十来年过去,我也没怎么照管他。”
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你去玻璃坊好生当差,不就是照管他了,”凤姐道,“我听我们太太说,圣上破格叫他当这个主事,就是因为玻璃的方子都是他献上去的,有这样大功,你便是有些不是,也不该苛责你。”
贾琏笑道:“我若依你,果真去了,你可不能随意和人许诺什么。”
“好哇!在这里等着我呢!”凤姐挑眉冷哼,抬手道,“我哪里敢做主你的事!”
……
自贾琏来帮忙,玻璃坊的事走上正轨,贾理又回上书房读书。
如贾理这些伴读,不必经过科举,只在上书房毕业,就能出仕为官,当差理事,所以每每皇家选皇子伴读,勋贵子弟门才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