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丫头来报太医来了, 诸姊妹忙避到碧纱橱后,媳妇们七手八脚抬来屏风,让凤姐在后坐了。
那太医进来躬身请安, 道:“问老太君好。”
贾母坐在上首,笑道:“我这孙媳妇有些作呕,不知是不是喜, 还请太医看视。”
下人搬了个绣凳来, 王太医坐了, 屏风后凤姐伸出一只手来, 有个媳妇拉上袖子, 露出腕子来。
王太医闭目诊了片刻, 又换上另一只手来, 起身笑道:“恭喜老太君, 恭喜少奶奶, 脉如走珠,是喜脉。”
贾母喜之不尽,忙命好生将太医带下去让茶, 贾理起身接了过去, 引着王太医到偏厅献茶, 让人预备厚礼, 因问道:“这胎稳不稳,脉相如何?”
王太医忙答道:“脉相有些弱,不过暂时不妨,只要静心调养, 管保顺利。”
贾理笑道:“有劳费心, 用不用吃两剂保胎的药?”
“我跟三爷说一句话, ‘是药三分毒’, 这药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不过我看这位奶奶是个心性刚强的人,我留一副药方,若是心绪不宁,便吃上一剂。”王太医道。
贾理忙让人拿来笔墨,王太医写了一副药方,告辞而去。
里头早已遣人告诉了贾琏贾赦还有王子腾夫人,合家上下无不欢喜。
不多时,贾琏就来了,贾理告诉了他一篇话,贾琏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我知道了。”到贾母面前奉承了一回,领着凤姐回房去了。
回到房内,家下管事媳妇人等闻讯又过来贺喜,都是平儿周旋迎待。
直到一拨一拨贺喜的人散尽了,贾琏才得空进来与凤姐说话。
凤姐躺在枕头上,突然“嗳哟”一声。
贾琏正负着手看平儿剪灯花呢,闻声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凤姐抱怨道:“这个枕头太软了,有些下陷。”
贾琏一笑,脱了靴子上去,自己也躺下,伸出一只手臂道:“请枕着这个。”
凤姐挪了挪,枕到他的胳膊上,笑道:“软硬正好,多谢你了。”
贾琏将她一搂,笑道:“现在你最大,别说是枕个胳膊,就是想吃龙肉,我也得想法子给你弄来。”
凤姐嗔道:“谁想吃龙肉了!你就是弄了来,我还嫌腥呢!”低头摸了摸肚子,“这胎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这要是个小子,以后我的东西都是他的。”贾琏遥想道。
顺了顺凤姐的背,又道:“太医说了,这胎有些弱,得好生静养才能保得住呢。”
凤姐听了一呆,忙道:“我怎么不知道!”
“是老三特地问的,”贾琏笑道,“为了咱们儿子,你就听我一回,先把手里的事放一放,等生完了回来,还是你当家。”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点子分寸我还有,”凤姐推他道,“明儿我去和太太说。”
贾琏笑道:“还有一件事,要讨你的示下。”
凤姐挑眉道:“什么事说得这么小心,一听就不是好事。”
“我在宁县孤衾冷枕的,本来这次想着,叫你和我同去,不必受这夫妻分离之苦,谁知你又有了,不如叫平儿和我去,给你打个前站。”贾琏笑道,伸手去拉凤姐的手。
凤姐心中大怒,目光刀子似的刮了平儿一眼,摔开贾琏的手,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孤衾冷枕,在那里还不知跟谁胡混呢!这会子哄我不算,还想赚了我的平儿去!”说着就哭了。
平儿倚门站着,低着头敛声静气。
贾琏道:“你又不肯随我去,又不肯叫平儿陪我,难道非要逼我纳个二房照顾起居不成!”
凤姐心绪稍平,暗想,他是个离不了女人的性子,与其叫他在外头偷鸡摸狗,不如把平儿给了他。
因此倒掩了怒色,笑道:“你若果真那么爱平儿,就叫她跟了你去也不妨。”
平儿忙跪下道:“我再不离开奶奶,奶奶果真要我去,我也不去。”
“傻丫头,你替我去看着他,免得他离了我的眼,又在外头招猫逗狗的,回头还不是咱们受罪。”凤姐忙亲手去扶平儿。
平儿再三的不肯,还是凤姐夫妻好生相劝,她才肯了。
……
贾理回宫销假,去拜见皇帝时,皇帝给他赐座,笑道:“之前是朕一时气急,错骂了你,叫你受委屈了。”
“陛下心里有气,不朝着我们撒,还能冲着谁去,我心里明白的。”贾理笑应道。
皇帝转头看了眼戴权,感慨道:“我就说他是个好孩子,不是那等心眼和针鼻儿似的人。”
“三公子向来明白事理。”戴权忙躬身回道。
皇帝心里感慨,不知想到什么,神情略略黯然,对贾理和气地道:“你去吧,当差仔细些,别叫人算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