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外, 鸳鸯拉着红玉的手,嘱咐道:“三爷这里,只有你是个得力的人, 万事周全些, 一好百好。”
红玉道:“我都知道的, 姐姐放心。”
“你最伶俐的,我不过是白嘱咐两句,三爷是做大事的, 小节上不留心,有什么用得着的,你只管告诉我, 别等着三爷说了,才想得到。”鸳鸯又道。
她说一句,红玉就应一句。
鸳鸯待要回去, 见他们院子里的栀子花开得好,“咦”了一声,道:“这会子还有栀子, 难得。”
红玉道:“都是花儿匠收拾的, 姐姐撷一朵戴去。”
说着, 拾起竹剪来撷了数朵好的,盛在一指长的玻璃瓶里, 交给鸳鸯, “姐姐拿着顽罢。”
鸳鸯将瓶子放在手心里, 见瓶身光洁透明, 原色木塞上系着天蓝的飘带, 精致得不得了, 顿时喜欢起来,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口中笑道:“好精致的东西!这是做什么的?”
红玉笑道:“这原是卖给外国人的,说是装沙子的,究竟我也不明白,外头送了几个进来,三爷随手撂在那里,我倒看着怪可惜的。”
说了几句闲话,鸳鸯就去了。
才下过雨,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四面帘子卷起,挂在金钩上,室内正中一只大案,上头墙上悬挂着一幅兰花图,两侧没有对联,下头案上摆着花瓢,供着时鲜花卉,淡雅大方。
贾理侧着脸,叫小丫头煮牛乳茶,摆干果点心来。
小丫头去了半日,将些榛松桃杏盛了一盘,青梅桔饼和花糕盛了一盘,和着热热的牛乳茶,摆在案上。
“用些小食儿垫补点,你晚上不吃东西,又熬夜看书,怎么受得了。”贾理道。
黛玉道:“我不吃点心,伤得怎么样了,我瞧瞧。”说着就起身来瞧他。
贾理躲了躲,道:“有什么可瞧的,我自来练习骑射,身上也不知摔了多少,不过是伤在脸上,不好看罢了。”
黛玉闻言更加不放心,到底搬着头看了一回,见脸上敷了药,还能看出淤青,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舅舅下手太狠……”
一语未了,转过头去拭泪。
贾理见她哭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随手摸了条帕子递给她,低声道:“别哭,我又没什么事,哭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黛玉忙止了泪,见他递来的帕子还是自己的,暗想,难道我给他,他就一直带在身上……垂着头,想住了。
贾理这才看见是拿了她的,“啊”了一声,道:“我这是借花献佛了。”
黛玉笑道:“说到借花献佛,沈姐姐倒说了,城外有个寺庙很灵验,前儿她去上香拜菩萨,住了几日,心里爽快不少。”
说毕,想起沈丽君到庙里住着,是去拜神求子,不禁面上飞红。
贾理道:“嗐!庙里清静,没有闲人,又没有家事烦心,又没有婆母小姑要小心奉承,自然就爽快了。”
黛玉想了想,笑道:“哥哥还懂这个。”
贾理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懂了,这都是常情,傻子才不懂呢!”
黛玉道:“王翰林就不大懂。”
贾理听了这话,就知道有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外人,就别掺合那些了。”
见黛玉闷闷的,就道:“我还没吃饭,你陪着我吃些。”
红玉将食盒拿来,贾理将汤泡饭吃了两碗,叫红玉撕了两个鸡翅膀上的肉,黛玉拣了一个花糕,只吃了半个,将牛乳茶吃了。
等他们兄妹吃完,红玉收拾了食盒,将好的归拢在盘子里,拿出去散给小丫头们吃。
一时沏上酽酽的茶来给贾理,黛玉的却是清茶,两人吃茶,贾理想起前日听的笑话儿,向黛玉道:“有个笑话儿,是个一字至七字诗。”
便念道:“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
黛玉听了这笑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真真是村学中陋语。”
坐到上灯时候,方才去了。
次日,见他告假,宫里也遣人来望他,来的却是小夏太监,赖大接了进来,让在厅上吃茶,因家中无人,贾理只得勉力出来相陪。
小夏太监和他相熟,并不拘礼,见了他就笑道:“打了个好的,令尊倒是老当益壮。”
贾理笑道:“我伤着了,你不说来慰问,倒说风凉话,再这样,茶也没有一杯,点心也没有一个,就赶了出去,看你还说不说了!”
小夏哈哈大笑,问了伤情,放下御赐的药,道:“娘娘也要打发人瞧你来的,我听着忙揽了过来,倒要拿个双份的赏封儿才是。”
贾理道:“你倒跟我讨赏,只怕你比我还富呢!”
小夏笑道:“又糊弄我,谁不知道你是个大财主,要赏我,没有个千儿五百,怎么拿得出手。”
“我给你个榧子吃!”贾理笑骂道,“趁早去了,好多着呢!”
两人插科打诨一阵,赖大拿了两封银子出来,小夏接过掖在腰里,吃了杯茶,出门打马而去。
接着,徒桦也打发心腹来瞧他,送来一个食盒,道:“我们王爷公务忙,走不开,府里新来了一个厨子,做得好新鲜点心,王爷尝着这几样好,叫给三爷送来尝鲜,还说要吃着好,只管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