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叹口气。
若非如此,方才她怎么会由着二房在她跟前演戏,由着元春在她跟前瞒神弄鬼,最后又将袭人的卖身契给了二房。
都是为了黛玉罢了。若是通过此事,能让女儿看清宝玉绝非可以托付的良人,也值了。
贾宝玉的毫无担当,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鸳鸯还记得书里,他跟金钏儿调笑后,面对大怒的王夫人,宝玉转身就跑,跑的无影无踪,留下金钏儿独自挨巴掌。
再后来金钏儿跳井后,贾宝玉也因此事和蒋玉函之事挨了一顿毒打。那时候黛玉来探望他,他还口口声声说:“我就算为他们死了都是情愿的。”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倒是活蹦乱跳,死了的只有金钏儿,被抓走的也是蒋玉函。
宝玉能做的,无非是偷偷出去找个野井祭拜一番罢了。
“希望玉儿能看得清。”
在贾敏喝第二杯凉茶降火的时候,王熙凤终于赶到了。然后有点懵的发现众人已经散场了。
凤姐儿听过鸳鸯的复述,忍不住道:“老太太,袭人的事儿,大约不是偷了宝玉的东西这样简单。我听平儿说……”
贾敏摆手:“不必了,我知道。”
凤姐儿一怔。
贾敏淡淡道:“凤哥儿,你去给我办件事。”
“老祖宗吩咐。”
“元春的婚事,她们在我这里碰了壁,一定会托付给王大人。你这些日子往王家打听着,把他们看中的人选告诉我。”
凤姐儿立刻应下,并且举一反三:“老太太,您不知道,二太太将这件事托给我二叔二婶,我二叔也罢了,二婶可不乐意,私下跟我抱怨,元春姓贾,不姓王,哪有贾家不张罗,倒是王家揽这件事的道理?”
好也罢了,万一元春的婚事不谐,真是说不清了。
而且王子腾心疼自家妹妹,答应的倒是快,但具体实施起来,各家各户去走夫人交际,真正操心折腾的,不还是王子腾夫人?
她想想就不乐意,明里暗里跟王熙凤抱怨了几次。
自然也是想探探史太君的意思:这孙女当真不管了?这不是你们荣国府的嫡出大姑娘吗?
凤姐儿将王子腾夫人的意思委婉的表达出来。
今日之事后,贾敏是真的腻烦了二房。
“凤丫头,你只管告诉你婶娘,元春只是二房的姑娘,不是荣国府的大姑娘!”
凤姐儿瞪大了她的丹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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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望着牡丹日复一日追球的身影。
大约是吃的太好了,牡丹并没有成年细犬那样的腰细腿长,矫健英姿。它追在滚动的绣球身后,像一只扭来扭去的肥松鼠。
它叼起绣球,又颠颠儿跑回来,放到黛玉裙边,大大的杏眼望着主子。
黛玉便弯腰摸了摸它的狗头。
周眀薇捧了个红漆描金的茶盘,上面放着今日黛玉要喝的药。见鸳鸯走了来,就单手托着盘子对她招手:“来啦?”
鸳鸯也笑眯眯:“林姑娘这几日心情如何?”
周眀薇点头:“好多了。大约是看开了。”
五天前,小萝气咻咻地跑回来,在黛玉跟前儿说了正堂的见闻:“宝二爷是瞧着我们姑娘好性儿吗?到了老太太和二老爷跟前,低眉顺眼的躲在门框边上。后来贾大姑娘来了,指了袭人偷窃的罪名,宝二爷也认了,一句话不敢说。”
黛玉哪怕有预感,也仍是止不住的失望。连午饭都用不下去,只觉得嗓子眼里像堵着一个肿块。
之后两三日,又陆陆续续听说了些袭人的事情。
听说王夫人命周瑞去叫了袭人的爹妈进来,命他们赔上袭人偷盗的金银共五百两,否则就要送了他们一家去见官。
袭人家里从前家道艰难,所以才将她卖给了荣国府。这几年虽然生活好了些,但也只是温饱之外稍有余资,一听王夫人这话,袭人的母亲和哥哥险些没有晕过去。
五百两对王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绝对能逼死普通的一家人。
正如袭人觉得,跟宝玉亲近不算什么,但对王夫人来说,却是切实的戳了她的肺管子。
升斗小民最怕见官,何况要是由荣国府送到官府,几乎就是没命再出来了。
于是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哆哆嗦嗦签字画押,欠了荣国府五百两银子。
王夫人就将袭人连带卖身契还给了花家,只是她身上,别说府里从前赏的绫罗裙,灰鼠袄,就连齐整的外衣也没有一件。
王夫人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
袭人的母亲兄长哪里敢辩,只能哭着带袭人出门。直到袭人出了门晕过去,他们才知道,她已经一日一夜水米未进,还发着烧。
葛嬷嬷听闻此事后嗅出了不对劲:“还好姑娘没有半点掺和这件事。这袭人不知到底哪里将二太太得罪狠了。竟是连家里人都连累了。”
花家可是平民,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可王夫人还是不依不饶不肯放过。
黛玉看着葛嬷嬷严肃的脸庞:要是没有她,要是自己还像从前那样跟宝玉一起住在荣庆堂,是不是已经被宝玉说动,替袭人求情了?
那自己会落到什么境地,宝玉有没有提自己想一想呢?
又听说袭人的母亲兄长变卖了家财,尽力要填这五百两银子的空缺,也是杯水车薪。
袭人的哥哥认识茗烟,去岁过年的时候,茗烟还带了贾宝玉偷偷往袭人家里玩了一会。
于是这次,花自芳又来求茗烟,觉得此事蹊跷。妹妹当日跟宝二爷的情形亲密无间,眼见得有远大前程,何必偷些金银裸子。二来也是想求茗烟给宝玉传话,好解他们家燃眉之急。
五百两银子,哪怕宝玉没有现银,他身上的玉佩扇坠乃至于编头发的珍珠,哪一个不值钱呢,随手施舍了就好救他们的命。
茗烟表示自己没一点办法,他又没钱。
周眀薇私下对黛玉道:“听说袭人要回家,宝二爷倒是痛哭来着。可惜他也是天真,二太太哄他说不打袭人,也不报官,甚至连卖身钱也不要就叫袭人回家,宝二爷居然真的信了。因为怕跟袭人告别触景伤情,还早早就离开了府。
是,王夫人是没要袭人卖身的几两银子,她只是给了他们家五百两的债务。
“唉,宝二爷若真是担心袭人,替她的处境考虑,掉眼泪有什么用,留下些钱财才是正经的。便是他不知道二太太要为难袭人一家子,难道不想想,袭人骤然出府,没有钱财傍身怎么办?会不会被哥哥嫂子刁难?”
当真是一肚子风花雪月,半点实际的没有。
又听说袭人病了,可惜家中的钱财几乎都填了五百两的窟窿还不够。
就算倾尽所有后,荣国府几个小厮还常叫着街上的泼皮无赖去袭人家门口吆喝着要钱,害的他们丢脸,街坊邻居都纷纷躲着他们走。
花母和花自芳三四日奔波下来,简直像老了十岁。再看袭人,自然是怨怼的,哪里还有去年一家子众星捧月似的小心呵护。
任由她躺在床上病着,两人各自去筹钱。
这债就像是一把随时会掉落的砍刀,逼的他们心惊胆战。
要不是王夫人将他们一家人都捆绑在一起,但凡还不出钱,要全部送官,他们绝对会壮士断腕,随意王夫人处置袭人,只要别把这五百两算在他们头上就行。
于是袭人便孤零零躺在病床上。
而碧痕也被王夫人打发了出去,不能留在府里伺候。只将自己身边的玉钏儿给了贾宝玉,耳提面命叫她好好服侍,不许生出歪心邪意来。
玉钏儿战战兢兢当差去了。
五日过去了,这件事仿佛石子落入水中,波纹渐渐消失不见,没什么人提起。
连黛玉也已然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和笑容。
只有她自己知道,失望到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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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夫人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这段是王夫人撵晴雯时候的神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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