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番考(1 / 2)

转眼到了九月九重阳节, 白日皇上亲带六位皇子提壶携榼,出郭登高,直至晚膳时分才回宫。

是夜, 皇宫上书房。

大皇子把自己的策论涂涂抹抹改了一遍, 然后重新誊抄, 抄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辛泓承正好走进来,见此便笑道:“大哥近来心情很好啊。想来是亲事定了的缘故吧。”

大皇子笑容灿烂:“同喜同喜。”

他性子颇为鲁直,两位弟弟婚事都发生了变动, 他却还被蒙在鼓里,不知缘故。甚至还以为二皇子跟自己一样,娶了表妹称心如意呢, 故而跑去贺喜,左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右一个天作之合早生贵子, 把二皇子险些怄出内伤来。

辛泓承倒是真的跟他感同身受的欢喜,听了这句同喜就笑道:“我等着喝大哥大嫂的喜酒呢。”

大皇子闻言就更高兴了,伸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酒水少不了你的!”

辛泓承连忙后退两步, 把自己的肩膀拯救出来,换了个话题:“大哥的策论写的如何了?明儿一早,咱们可是要拿了去给皇祖父看的,听说秦太傅届时也在场。”

大皇子闻言吃了一惊:“秦太傅居然也在?唉,我改了好几遍了,只好这样罢。”

皇上自打赏花宴之后,被太上皇彻彻底底骂了一顿, 终于消停了。

甚至午夜梦回福灵心至, 想通了自己若再这样独独护着辛泓承, 才会让太上皇越发不满,耽误儿子前程。

于是他一改往日作风,直接将儿子们的功课递到了太上皇案前,请太上皇指点孙子们——您老人家不是不放心我选太子的眼光吗?那候选人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吧。

这样的态度,果然令太上皇心里宽慰了些。

于是在皇上三番五次做足了态度,请太上皇亲自检阅孙子们的功课后,太上皇就矜持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回头却把秦太傅都宣了进来,可见太上皇这推辞也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表面上说自己老了懒得管孩子,实则是很想把孙子们抓来,像挑小白菜一样扒拉开好好看看。

毕竟人老了就难免回顾自己的一生,连庄家汉都常坐在田头上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儿呢。太上皇如今退位,空闲功夫多了,自然也常常回顾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真可谓是.上马横扫千军,下马安/邦定国,唯一的憾事就是自己亲自的挑选的太子谋逆,老来被迫换了继承人。

这样的遗憾像是一根长针日夜扎在他的心口,如今皇上肯将皇子们尽数交给太上皇,让太上皇精神一震:这是他弥补遗憾的机会。

只是皇上到底还是偏心,私下叫了辛泓承去,让他好好准备这回北疆战事的策论,又点拨了他几句太上皇的心思,叫他回去好好改。

皇上自觉没替儿子争来秦太傅的婚事,有些对不住儿子,而辛泓承却也觉得愧疚,自己这回也算给自家父皇挖了个大坑,害他在太上皇跟前灰头土脸。于是两个人都存着对对方的愧意,倒是更加亲近起来。

尤其是皇上,要将辛泓承交到太上皇手里,心情宛如送女儿出嫁的亲娘,还是那种知道婆家里有个恶婆婆的亲娘心情,嘱咐了许多太上皇的脾气秉性,叫辛泓承夹紧尾巴做人,不要像在自己跟前一样什么都敢说。

辛泓承很领亲爹的情,所以这才晚上转回上书房,准备看看能不能再改改文章。

正巧撞上了大皇子。

起初他还疑惑,大哥一向不在这上头用功,再一想就明白了,北疆是否起战事,那可关系到大皇子的舅舅兼新鲜出炉的岳父,怪不得一向爱武不爱文的大皇子忽然满怀热情挑灯夜读。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这样感慨的辛泓承,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为了黛玉,连皇帝爹都敢套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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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辛泓承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跟诸位皇子一起往太上皇的宁寿宫去。

在身在荣国府的黛玉,迎来了上门做客的周菱。

自从安淑大长公主到访后,贾敏乐得名正言顺的将荣庆堂隔离了起来,连两房的请安都免了,只跟女儿关起门来过日子。

对外表明:这种隔离措施要一直延续到黛玉的起居院落完工。

宁荣二府占着足足一条街,连大观园都建的开,何况此番只是要为黛玉建一个独门独户的二进小院。

贾敏将此事交给了贾琏去办,凤姐儿唯恐贾琏又动了昧下银子花的旧毛病,连连嘱咐:“二爷,这回的事儿咱们宁可添上倒赔些,也不能出岔子。如今林妹妹可不是自己在京里,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银子金子都分不清。现今她身边可很有几房林家的下人,你可别糊涂了去。”

贾琏看着凤姐儿支着肚子还要操心,忍不住道:“你看准我是个傻的不成?林妹妹来日要做皇子正妃,我这里正懊恼从前带她下江南的时候,体贴不足呢,哪里还能这会子伸手捞钱?”

然后又将起好的图纸拿来给凤姐儿瞧,口中笑道:“老太太看重我,这回的事儿全权委了我办,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等人都私下求到我面前,说是要挂个差事呢。都跟你口声一样,宁愿不要工钱,倒贴些也不要紧,只想挂个名,算是给王妃屋舍出过力的。”

凤姐儿粉面含笑,凤眼生晕:“王妃?你怎么知道林妹妹就止步于一个王妃呢?”

贾琏吓了一跳,连忙悄声道:“凤哥儿你听了什么信儿不成?”他心里清楚,虽然现在荣国府爵位比王家强,但论起在朝中的实权和人脉,现在四大家族里,唯有王子腾独占鳌头。

所以凤姐儿的消息说不准比他还灵光。

然而王熙凤只是抿嘴笑不说话。

贾琏知道她脾气要强,又见她怀着身孕脂粉不施,较平日盛妆倒更可怜可爱些,就故意做小伏低的哄凤姐儿,甚至作揖道:“求二奶奶告诉我个明白吧。”

凤姐儿便顺着贾琏搭的台子下来,两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我叔叔虽然不会告诉我朝廷上的大事,但我婶子的态度就是我叔叔的态度。”

她摸了摸肚子:“我这肚子的消息也不是才出来,婶子照例送过一回东西就算了。可自从林妹妹的事儿出来后,这□□日来婶子对我立刻不同了,见天儿往这送东西。给咱们府上老太太的重阳礼更是比往年加厚了好几倍,还单独给了我两根好参,说怕我生孩子的时候气虚,到时候切了含着。我生巧姐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人参?如今家里媳妇婆子们有事都来回我,我可知道,这回我叔叔婶子给二房的重阳礼不过平平。”

凤姐儿伸出一只手:“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对我叔叔来说,我不过是侄女,二太太才是他亲妹子,以往自然看二太太重些,尤其是宝玉进宫做伴读后,他对二房比对咱们上心多了。”

“可林妹妹的事儿传出消息后,叔叔态度就变了——他知道二太太一贯不怎么喜欢林妹妹,彼此情分极淡,如今又失了老太太欢心。”凤姐儿撇撇嘴:“所以呀,我叔叔婶子就开始跟咱们大房亲热了。真是哪里的菩萨显灵就给哪里烧香。”

贾琏哈哈大笑:“从前都听你说你们王家多么厉害,扫扫地缝都够我们贾家过日子的。难得听你刻薄娘家。”

王熙凤心里一动,放低了声音:“二爷,从前那话不过是赶着说出来的。王家再好,我也是贾家的媳妇儿。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家日后未必不如王家。”

这话说的贾琏心花怒放:他叫凤姐儿往日又拉又打的拿捏习惯了,如今凤姐儿偶尔一低头说一句软话,贾琏只觉得飘飘然骨头都轻了几斤。

因此夫妻倒是同心同德,愈加和睦。

九月初十的晨起,贾琏凤姐儿正相对用早膳。平儿就得了消息走进来:“二爷,奶奶,周家大姑娘的马车到了。”

周菱要来荣国府,自然是提前递过帖子的,凤姐儿也早都安排妥当,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于是忙搁下碗筷,收拾着准备往荣庆堂来。

贾琏忙道:“你可仔细些,别闪着身子——到底也把饭用完啊。”

凤姐儿由着丰儿给自己换上见客的钗环和衣裳:“这是贵客,圣旨定了的大皇子妃呢,自然得好生招待。况且这也是老太太给我的体面,连两位太太都没叫,只让我陪着。”

贾琏就调笑:“唉,如今二奶奶可是尊贵了,应酬的都是皇亲国戚。当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凤姐儿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这句话用的不对,只是歪着头笑了笑:“二爷这么会引经据典呐,来年倒是去考个科举啊。”

夫妻俩说说笑笑,凤姐儿打扮妥当了,便带着平儿丰儿往荣庆堂来。

周菱仍然是活泼明媚的样子,见了贾敏也丝毫不曾骄矜,不论皇子妃的身份,只是以晚辈礼见过。

等到了黛玉屋内,身边只留下两人的贴身丫鬟时,周菱神色立刻变得委屈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眼睛下面:“林妹妹,你快看看,你瞧见我眼下的乌青了吗?”

黛玉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周菱急了:“你怎么会看不出呢?我这几天吃也不让好好吃,睡也不让好好睡,天天除了背规矩就是练习走路坐卧!一天只睡三四个时辰!”

黛玉仍旧诚实的摇头:周菱总是一张红扑扑的脸,像一只漂亮的粉桃子,实在瞧不出什么乌青来。

周菱放弃让黛玉从面相上体会她的苦楚,改用了言语阐述。

“你知道安淑大长公主这几日陆续也到过我们几家了吧?”

黛玉点头:这件事她是知道的。继荣国府后,大长公主用自己的到访路线替满京里证实了传言中的皇子妃人选。

从荣国府离开,第二天便到了徐家,见了定为二皇子妃的徐莹。

第三天到了现任国子监祭酒常明的常府,见了定为三皇子妃的常月娘。

然后隔了两天,才登周家之门,见过了周菱。

倒不是大长公主对大皇子妃不重视,而是周家是唯一一个接过圣旨的,无需大长公主先行一步。

周菱见黛玉点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大长公主当真是好生吓人,当日我出来见她,大约步子迈的大了些,大长公主的眼神刷的就看了过来,活像一把大刀,简直恨不得将我迈多了步子的腿砍掉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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