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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头在山洞里看到完好的孙子和昏迷的孙女,激动的心情,自是不必提。
跟随他一道来寻人的村民,都纷纷大呼,他们命大,能在猛虎口下逃生。
杨慧珍被村民围着嘘寒问暖,询问事情的全过程,但她的眼神却不时疑惑地瞟向钟子然。
自打这些人出现之后,钟子然就变得非常奇怪。
怎么说呢?就像是恢复成了村里人口中的那个傻子。沉默不语,只会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握紧了手里的棍子,垂下眼皮,掩饰自己的疑惑。
从被救到回到村里,杨慧珍都没能再和钟子然说上一句话。
虽然不明白,他明明不傻,却为什么要装傻,但她愿意配合他,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怎么说,他都救了她。若不是他,她早就被魏广志推入虎口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钟家人一把钟子然和钟紫红救走后,立刻把他们送进了城,带去找他们姑姑,养伤去了。
三个人跳下崖,伤得最重的是钟紫红,其次到钟子然,最后才是杨慧珍。
杨慧珍坐在知青宿舍的床上,摸摸自己已经打了石膏,上了夹板的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月天,还有些微凉,她站起身,想要取晾晒在屋檐下的外套。
一个人突然从她身后,帮她把衣服取了下来。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叫人帮忙?”
来人是霍秋红。她帮杨慧珍把衣服穿上,扶着她回到屋里,再从口袋中拿出两个鸡蛋递给她。
“吃吧,补补血。”
杨慧珍没有接,“我不缺鸡蛋。”
她家里人对她很好,打从她下乡后,家里寄来的物资就没有少过。她柜子里还有两瓶麦乳精没有打开呢!牛肉干和糖也没吃完。不缺这一两个鸡蛋。
霍秋红神色未变,她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知青宿舍的所有知青,都知道杨慧珍是个娇气的,说话嘴巴带刺。
“对不起,那天我们先逃了。”
霍秋红红着眼,泪珠一颗连着一颗,像串珠一样,不断往下落。若房里有男人在,兴许会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但杨慧珍不吃她这一套。
“你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用拐弯抹角。
这年代流行的是,能干爽朗的女人。不过,这霍秋红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在女人面前,一贯是开朗的好大姐形象,但在男人面前,却小意温柔,还蛮会装可怜。
霍秋红擦干了眼泪,心里暗自后悔,这杨慧珍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
她以前想着她很快就会丧命虎口,所以从未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可谁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反转,死的是魏广志!
当她知道钟子然和钟紫红还活着,当她知道杨慧珍也活着的时候,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想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事情和她上辈子的记忆,有了出入?
杨慧珍虽然喜欢怼天怼地怼别人,但脑子并不差。她听着霍秋红拐弯抹角打听她逃生后的事情,就警惕起来了。
事实上,回到村里后,她把钟子然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但其它事情都一五一十跟村里人说了好几遍。霍秋红也听她说了几次,但她现下却还在旁敲侧击,想套话?
但她霍秋红一个先逃的人,为什么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特地来跟她打听?甚至不惜送了两颗蛋?
要知道,霍秋红家的情况并不好,她想要弄到两颗蛋,还挺困难。
杨慧珍四两拨千斤,什么讯息都没有透露,霍秋红僵着一张脸,离开了知青宿舍。
这次的事情,她只能归结于意外。
省城医院,钟老太提着煲好的汤进了病房。
病房内,钟姑姑正在给钟紫红扎针。
钟子然半靠在床头,闭着眼,听隔壁床放广播。
“……上个月,旅荷华人联谊会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成立。联谊会旨在联络荷兰广大华侨华人华裔同胞,促进团结,争取合法权益,继承和发扬中华文化……总理的去世,是中华民族全体人民最大的损失……”
钟子然兄妹二人住的是五人病房,是钟姑姑找了不少关系才弄到“豪华房”。比起十人,十二人房来,五人房里的病人都是些关系户。放广播的,是个老爷子,今早才来,据说是院长的老父亲。
“乖孙,今天好些了吗?”
钟老太一进病房,就坐到了钟子然病床旁。
钟子然乖巧地朝她笑了笑,“奶奶,我已经好了。”
他身上的伤并不重,在医院里躺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但奶奶不放心,非要让他跟着妹妹一块儿出院。
妹妹的伤比他严重,还要再观察一周。
在他们祖孙俩说话的当口,钟紫红已经打完针了。
钟姑姑拉开帘子,看了过来,“紫红的伤恢复得很好。”
她那天见到侄子和侄女的时候,吓得半死。特别是侄女,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钟老太从袋子里拿出三个碗,盛了饭菜,分别递给孙子孙女和女儿。
钟姑姑喝着钟老太熬的汤,小声说道:“妈,你给紫红和子然送饭就好了,我自己吃食堂。”
钟老太瞪了她一眼,“不缺你这份,再说食堂哪里有我做的好吃。”
钟姑姑嘴巴微张,她只是不想让母亲那么累,也想帮她省些钱。她每次做菜,不仅是做侄子侄女的,还帮她做了她那一大家子的。这样一来,花费不少。
这一幕,钟子然已经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