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一)(1 / 2)

解无忧觉得,有时候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满是石头的溪边荒地上,似乎也是很不错的。

身/下的石头还带着淡淡的余温,那是白日里吸收了阳光而散发出的热度。天上的太阳才落下去一半,星辰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边际的云朵被太阳余晖染成了金红色,漂亮的很。晚风徐来,吹的周围林木飒飒作响,偶尔会有一声倦鸟还巢的脆鸣划过。

这些似乎都让人身心如此放松。

如果不是一丈之外有一双饥渴又绿油油的眼睛瞪着自己的话,一切就完美了。

解无忧如此想着,却没动。

他也不能动。

身上的肋骨断了两根,左臂完全没了知觉,还不知道断掉的骨头有没有伤到内脏,他现在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干,怎么都别动。

但,只有这个时候,才能静静躺下来,去享受星空下的那份静谧,解无忧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过的太上进太辛苦太劳累了。

脑袋里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解无忧转了下视角,把目光从天空中收回落向地面,正式对上了那双单纯充满了食欲的绿眼睛的主人身上。

“某家此刻腹中正饥渴难耐,看在你尚在哺乳的份儿上,饶你一命,还不速速离去。”

孤狼身体有些瘦弱,皮毛也有些干枯,显然没有狼群依附的带崽母狼,哪怕在食物充沛的山林里,也活的得艰难。

不过解无忧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同情一匹艰难求存的母狼。其实这世上,哪有活的不艰难的生命呢,无论是狼还是人。

听到解无忧的呵斥,母狼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前爪用力抓地,压低身体,咧起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喉咙口溢出呜呜咆哮,却依旧不肯就这么退去。

她感觉到了威胁,才会摆出如此姿态,否则,此刻的动作也就奔跑、张嘴、咬住猎物咽喉这么简单的三步而已。

解无忧对母狼的反应毫不意外,嗤笑一声,没有再理会母狼,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天空。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消失,星辰大行其道,月亮也露出一弯细眉,夜色如罩月色如纱。

最危险的夜晚来临了。

一人一狼就这么在小溪边的石滩上对恃着,不是人丧命狼口,就是狼浪费最后的捕猎机会饿死在此。

谁都要活下去,谁都不肯放弃。

半夜,更深露重,一边忍耐着常人难忍疼痛一边积蓄体力的解无忧终于有了抬手的力气。

虽然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断掉的肋骨带来剧烈的疼痛,但是尚且完好的右手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即使手中无刀,即使一身内力丧失殆尽,但只要他的右手还能动,在这场人与兽的斗争中,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夜风渐渐浓烈,月亮也越升越高,被饥饿激起凶性的母狼越发按耐不住,哪怕是人,在饿死的时候,看见一块百来斤的肉,恐怕也是忍不住的,更别说是头猛兽。

就在解无忧呼气即将结束吸气还未开始的那一瞬间,精于猎杀的孤狼一反瘦弱退缩之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解无忧咽喉之处!

狼牙即将碰到皮肉之际,一只手,一只纤细稚嫩、洁白如玉、完美无瑕、宛如十三四岁少年的手,却好像铁钳一般,死扣住了母狼的咽喉,也不知怎的一捏,那嫩如豆腐的手指却穿透了母狼皮毛,直接捏断了母狼的颈椎!

母狼虽是断了颈脊椎却并没有立刻死去,凶性反而更是炽盛,死前最后一搏的所有动作皆为咬断猎物脖子,所有脊椎断裂后去势不改,依旧大力冲着解无忧咽喉而去。

反观解无忧,刚才一击锁喉断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积攒的力气,别说阻止母狼死前一搏,就连推开狼尸恐怕都做不到。

但是就这么让他闭眼等死……

不可能!

过往江湖,遇到的凶险不计其数,如果解无忧是这么一个随意等死的人,恐怕早就死了!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冒着被身上断骨戳破腹脏的危险,解无忧翻滚,躲开了这最后一咬。

从躺在碎石上变成趴在碎石上,解无忧付出了三口血的代价。

看着近在咫尺还在抽搐呜咽的母狼,解无忧慢慢凑近,覆唇于母狼喉咙处,面无表情的吞咽了几口狼血。

实在是腥臭不可闻。

忍耐许久,终究无法再尝试鲜血,解无忧便慢慢的将目光转移到了母狼那有些干瘪却依旧显得肿胀的乳/头上。

“取尔血肉,食汝之乳,无以为报,只能惠你后裔,若是你孩儿命大,吾必养之。”

这是一句承诺,也是一次报恩。

至于最后找不找的到狼崽,能不能养活之类的问题,则完全不在解无忧的思考之中。

看天命吧。

补充了一点能量,解无忧避开断骨伤处,轻轻翻个身,再度摊在乱石之上仰望星空。

这不是他的世界。

因为连天上的星星,都已经大不相同了。

实际上,他多少心里有点数。

只是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解无忧依旧觉得,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他本已人过而立,乃一江湖浪客,有一柄从不离身的刀,有一个永远装满酒的壶,有一群可爱的朋友,有一份不用费心但可以立命的事业,还有一片坚定不移并始终在为之努力的梦想,攀登攀登武道高峰什么的。

很普通但也很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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