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瓦罐里是鸡汤药膳,而如音认出来那跟鸡汤一起炖的,是马兜铃。
是谁要用这样的配方炖滋补品?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赶紧盖上盖子,转身看,是一个侍女。
“奴婢给七王妃请安。”
“起来吧。你是?”
“回王妃,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那侍女起身,道。
如音点头,她是有点印象,但至于是谁那边的,她记不得。
“七王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侍女又问。
“不需要,我只是来给王爷端药的。”
如音看她朝那边那个瓦罐走去,假装道:“刚刚我进来似乎闻到了一些香味,是什么呢?”
“回王妃,这是皇后娘娘吩咐让给皇上炖的鸡汤,现在奴婢正要端了送过去。”
“皇上……经常喝这个鸡汤?”
“最近一段时间是的。”侍女也不多说。
如音端起给御皇柒的药,目光暗暗瞅着那侍女将鸡汤盛到炖盅里,但是除了鸡肉鸡汤,其余的都倒掉了。
“药膳的材料不要了?”
“回王妃,皇后娘娘说药膳在汤里边泡久了影响口感,便要先取出。”
如音看侍女也是一脸单纯懵懂,也不好再多问,点头:“你去吧。”
那侍女对如音一福身,“奴婢先行告退。”便端着炖盅走了。
如音看她已经走远,又去翻了下刚才她倒掉的药膳,确定,那是马兜铃没错。
马兜铃这种植物,如音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东西少量用,可以清肺止咳,疏风活血,还能理气止痛。
之前是曾见过皇帝偶有咳嗽,年纪大了,肺部也不是太好吧。
只是——
其实马兜铃是有毒的,用多了或者长期用,对肾脏有刺激,容易呼吸不畅,引起呕吐,腹痛腹泻,血尿,以致产生肾衰竭,还会麻痹下肢。
她又想起上一次去泰山祈福前,皇帝突然病那一次,她代病中的御皇柒前去宫中问安,那时候好像听到太医说皇帝也是有呕吐腹泻的现象,腿脚偶尔也容易感觉麻木。
端着汤药回房间的路上,如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谁让用马兜铃这东西入汤的?
太医?皇后自个儿?
是不是这时代医学还没有那么发达,所以他们不知道这植物的毒性啊?
想想也不对啊,应该不可能啊……
一路这么想着,走着走着,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几乎到手里的托盘都要撞上人了,她才发觉面前一道暗影,在她还没来得及停住脚步的时候,那人伸手扶着了她。
“当心!”
如音回神抬头,才看清自己面前的人——
“太子殿下……”
之前见过一次,他不是刚从外边回来,已经跟御翎皓他们各自回房里休息去了么?
“走路不当心,想什么呢?”
御景煊望着她的眼神带笑。
“没……”
想起了之前跟施玉莹起争执的事,如音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御景煊本来扶着她手臂的手顿在半空,微微曲指,收回。
她要与他保持距离。
难得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却如此疏离他。
“这是给七弟的汤药?”他望向她手中端着的托盘。
“是。”如音点头。
“太子殿下这么晚了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御景煊站在树下负手而立,目光望着天边的明月,“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夜深露重,太子殿下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的好,如音这边也得回去了。”
她对他微微一福身,迈步要往前。
他却唤:“如音。”
如音停下脚步,御景煊上前来,似乎踌躇了之后才开口:“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分。”
若是她能对他有对御皇柒一半的关心,他也是满足了。
可她对他,说话总没超过几句,神色也是那么清淡。
“殿下,如音只是不想引起任何误会,太子妃她很在乎你——”
“她?为何突然提起她。”
御景煊从如音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不悦,“是否是她对你说了什么?”
以施玉莹那脾气,不是做不出来。
“是,太子妃今天是曾找过我,大抵是她误会了什么,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所以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任何说不清的状况。”
如音坦然道,下午发生的事她心中不是没气,只是为了御皇柒,她不想闹大,而为了雁还不受更多的责罚甚至是被逐出去,她也只能忍下。
可这件事她真的问心无愧,现在是御景煊主动找她说话,那么她便顺道再把这件事提出来,好让他自己也避避嫌。
而御景煊听了之后只是神色有些紧张:“她……你无需介意,她的性格你应该多少清楚,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我,我对你真的——”
“太子殿下,如音真的得走了,药要凉了。”
真的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她无法招架的话来,如音赶紧制止道。
不管他还想说什么,如音都不想再听,他们此刻站在这地方虽然没人经过,但不代表一定没人看到,到时候更说不清怎么办。
再次福身,她端着托盘从他身边经过,真的往前去了。
御景煊转身望着她的身影——
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他对她的真心话。
从来就未曾有女子敢这样忽视他,拒绝他,而她的真性情并没有让他生气,他只是更喜欢……
明明那么多女子,偏偏喜欢她这样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药可救。
“殿下——”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张吉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他身边。
刚才主子跟如音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算是替御景煊把风,他不知道他们两说了什么,只是现在看自己主子的神色,大抵是……不大好。
“夜深露重,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太子妃那边……”
“张吉。”
“奴才在。”张吉赶紧应了。
御景煊目光还望着如音离去的方向,她的身影几乎远得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你说,本宫哪一点比不过七弟。”
“殿下贵为太子,是储君,在众皇子之中自然是最出色的。只是……”张吉低头小心翼翼地道:“男女之情的事,奴才也不懂得……或许,也不是如此衡量的罢。”
“是吗?”
御景煊望着空无一人的回廊。
可他偏偏还是不信,不信自己不能让如音动心。
他说过,将来这天下,会是他的,而她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