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安城的少年言辞恳切,面上涕泗横流却似带笑,显是为此“大起大落”悲喜交加,神态不似作假,还有些惹人怜悯,常迁看情形不对便欲开口,江可芙余光瞥见,抢了先。
“这才是怪事呢,刘安城是王府前几日才招来的人,他来时管家便与我说过,这小孩子一根筋,原是来金陵要寻他姐姐的。我闲着无事合计过帮他找找,找画师照着他说的画了张像,现今一看,却是像常夫人,难怪适才便觉眼熟。”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常经远转过来,两道目光死死定在少女面上,似要看出两个窟窿。
“常大人别误会,我嘴笨不会说话,常夫人身份尊贵,断然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弟弟,不过感慨,世间当真有面容如此相像之人。便如前几日我让人打探,他们竟说有个暗娼馆里,找到了与画中相似的女子,待我叫人去认,却又说已被人赎了身去,真是同诓我一般。”
江可芙扁了扁嘴,仿佛真的只是埋怨几个不上心的仆从,常家的人,面色却趋近于难看。
此事无多少人知晓,但这位所谓“常夫人”,对外称是农家女子,实则确是常经远有日在酒楼遇见的暗娼。当日这女子怯生生的自称初入风尘,常经远见她生得可人,更有几分似数年前自己病死的一个宠妾。家中正室前几年又没了,索性随心替她赎了身,续了弦。只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她身世竟还有这么一段。
“七弟妹。今日常老夫人寿宴,这喜庆日子议论这些事委实不得体了吧?常夫人虽出身不高,却也绝非能与那般轻贱之人相提并论的,本王做兄长多少要说一句,七弟现今不在京中,你,委实有些随心所欲了。”
齐王李哲原也在常府,无意要引人注目,适才隐在人群中江可芙便不曾瞧见,眼看常府这寿宴怕是办得喜庆不起来,他与常家关系又非同小可,当即出来制止言语。确也令江可芙措手不及。
“我...”
“齐王殿下言重了,七殿下与王妃年少,少年心性,自是这般随性热忱。王妃是宽厚之人,对家中仆从之事也如此上心,这般宅心仁厚,老臣岂能心中有怨,横加阻拦。只今日老臣发妻生辰,人到古稀,此日再去,竟不知还能有几个这般高朋满座,圆满富足之日。老臣无意冒犯,只请王妃莫要再揪着我这儿媳不放,她虽出身寒门,却也品行端方,今日之言语若就此传出,冤了一位女子不表,常家,也要被人耻笑。老臣也历经两朝,跟随先帝与陛下多年,晚年却要遭谣言纷扰,委实忧心不安。望王妃体谅老臣,给常家个清净。”
不及江可芙言语,常迁已极快的接了李哲的话。朝中呆了多年的都是人精,还极是会演,常迁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面上苍凉肃穆,竟颇有江可芙咄咄逼人,目无尊长之感。
常老夫人也眸中含泪,关切担忧的看着丈夫,常家几个小辈都默默握紧了拳头,也不知动了情还是一家子都会演。庭中渐渐安静下来,有几人窃窃私语昱王妃此次确实过了,江可芙敏锐捕捉到循声看去,片刻,展颜一笑。
“五皇兄教训的是,我不会说话,又没规没矩惯了,便想起什么说什么,但绝无不尊长者之意。七殿下与常大人刑部共事,既是同僚,又是长辈,与我父亲一般的辈份,在我心中,绝对是敬重有加的。适才言语无礼,有欠考虑,望常大人,常老夫人见谅。”
盈盈一拜,面上歉意恳切,江可芙示意恒夭拉开刘安城安抚几句先带到马车上候着,少年还直愣愣瞧着那女子,分明就是他长姐,却撇过头不看他一眼,一腔欢喜早已凉尽了,看了江可芙一眼,不言不语的随着出去。
“王妃性情中人,又明事理。老臣不敢有怨,见谅一词,委实折煞老臣。”
“怎会如此,常大人大度。只是这寿礼却被小厮摔了,虽不打紧,也扫了兴致。正巧前一日我听闻常夫人是新进门,虽为续弦,我也觉着,该当备份恭贺新婚之礼,今日带了来,原预备散去之时送给二位,现今既然寿礼已然这般,我便将这贺新婚的礼物提前取来,一并恭贺是了。”
唇边带笑,江可芙已从怀中一探,取出两幅卷轴。
那“常夫人”显然仍对江可芙警惕,缩在丈夫身后不敢一同上前。两个小婢女行了礼过来展开两幅,常家的人还不及凑去细细看清,宾客中眼力好的已瞧清了上面字迹,人群中带起一片惊呼。片刻,常府一众人面色骤然便黑了下来。
江可芙恍若未闻人群中议论,两步行至展开卷轴前。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我特意翻了数本诗集词集,终是寻着这么一句,恭贺老夫少妻的应景句子。墨韵轩的吴钟道吴先生书写,四库书斋最贵的纸装裱。望二位百年好合,白首不相离。”
语毕少女轻启朱唇,露出贝齿,微微一笑,娇俏明丽仿若四月山寺桃花。浑然不觉自己念了一句极其羞辱人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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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可芙:只要我不崩自己没文化没礼貌的人设,就没有坏人可以绑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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