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我身上模彷的能力,还是取代的能力,还是源自于作为【妒嫉】的你。」
我只是本能地否定对方的话——放屁啦,明明就是因为我手上的伪装者之戒,我才能在扮演期间获得角色的外表、人格和90%的能力,而且你是谁啊?
虽然只是我打狗掉落的战利品,但它好像本来就是被西奥多之前寄存在命运女神那边。
从神笔的成就任务描述来看,哪怕我当初不打狗,只要我在梦境中打败其他怪物也必定会掉落该物品。它是被命运重新送回来我的手上,相当于在开头的新手任务就被钦定必送的锁定物品。
只是它所提出的论点有些令人细思恐极。
如果它所说的是真的话,代表哪怕我失去了戒指,我也能拥有在现实中模彷变身的拷贝能力,而戒指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开启能力的暗示物品。
因为【妒嫉】,所以我才可以拷贝使用属于别人的力量。
但是西奥多在伪装方面的猎人能力根本没有那么厉害,连师父也做不到绝对拷贝这种事,这种违反常理的能力不论怎样看也更加像是收容物。
在它的背后是血月高悬背景的落地窗,我只能看到一道模煳逆光的黑色剪影。
他就像一开始在梦中扮演神父的我。
我抬头看到它一直背对着血月站在上方,它低头望着我的神情会是怎样的? 看着它跟我现在一模一样的脸,我忽然想知道它的身体内是不是拥有跟我一样在鲜活地跳动的心脏。
几乎是我才心念一动,整个梦境世界就在下一刻回应我的疑问。
它在神父袍下的躯体瞬间就被大量寄生的红蔷薇所撑破爆裂,抽长的荆棘枝条充满生命力地疯狂涌现出来,在它身上绽放的是灿烂的死亡。
漫天的木屑在飞溅,抽曲的身影在崩解。
在血色月光的沐浴之下,我有一瞬间以为看到的是血色。但是被荆棘所依附缠绕的只是一个空洞的木偶躯壳,而它本该被刺穿的心脏部分空空如也。
大量飘落的红色花瓣,如在绚烂地绽放的血迹般自上方飞舞。
一切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而寂静无声,我隐约看到它的体内似乎刻铭着一个模煳的名字。
但随着一切的物质基础都崩解离析,连那个模煳的名字最终也隐没在所有的荆棘和红蔷薇之下。在我冷静的目光下,空洞破败的木偶躯壳最终被体内无数的藤蔓和红色花瓣所缠绕填补,它才得以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连它朝前伸出来的手也被悬停在半空。
鲜花和荆棘在层层缠绕着破败的木偶。原本像活人般真实的丰满血肉,瞬间像被打破幻影般泄气般变得乾枯粗糙,人偶终究是无法变成活人。
虽然画面过于诡谲美丽又血腥浪漫......
比起一个被处刑的罪人,它所徒劳无功地留下来的木偶躯壳,更加像是一个在月色下带着肃穆美感的受难者凋像......只不过这种正反派之间角色颠倒的感觉过于令人不爽。
邪恶不需要有美感,正义也不需要有怜悯。
它也不是本体。
它所有接触者的名单统计完毕,虽然我已经直接开始进行大排查,但是大宅裡早就已经不幸被取代的人类一共有24位。我是要删去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还是制造幻影让它们回去,直到时间流逝得差不多才各自让它们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消失?
这个也许不是我应该思考的事......
我闭了闭眼睛,几乎在下一秒感受到熟悉的脚步踏入了我的地方。「怎么了,神父你身上一直向外散发着不快的气息,又有谁惹你不爽了?」
「你。」
我简短有力地回答完后,视线扫过对方的脸。我甚至有片刻在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下线了,连第三层的梦境都敢随便进入,他这个男人究竟在想甚么。
两个人在梦裡梦外各自分开,本来就是为了互相照应和分散风险。
「你怎么跑进来了?」
「虽然我也很遗憾,但你似乎不擅长应对这种东西。」
他抬起眼睛打量着我,再瞥了一眼满地的木偶碎片。出乎预料地没有嘲讽,那个冷静男人心平气和地道:「被它逃掉了吧?」
「它的话术很厉害?」
「不厉害。」在对方有些似曾相识的注视之下,我只是转移话题地道:「我只是想起一些称不上线索的东西,也许它的狩猎是需要对方的名字。」
「那个......」
彷彿终于找到机会般,一直在看着神仙打架的表妹她鼓起勇气,立即抬起了左手弱弱地发问道:「如果我的真名跟这个身体不一样,是不是代表我不会被它盯上?」
「所以你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子? 」
那个男人他望着完全状况外的表妹,他再扭头用那双绝对理性的眼睛盯着我的表情。
「我更加希望他能立即驱逐你离开这个梦境,因为这裡十分危险。连我这种专业人士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我不明白他为甚么要带上你冒险。」
我也不知道医生为甚么会选择把表妹送到四十年前。
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当年发生了甚么事吗? 既然作为知情者的他已经知道所有细节的话,那么代表医生认为她在这个关键节点之中即将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只是看来侦探他这次是动真格终于生气了?
属于侦探的敌意,反而令对这个世界一直疑问不断的我感受到踏实的安心。就像这场荒谬倒错的闹剧又被重新摆正位置,而我眼前的这一切命运又重新被回拨到正轨上。
就像原本属于两个对立阵营的人,他们又重新有了命运中本来应该属于彼此的位置。
哪怕彼此之间是赌上生死的对手,但是这代表他们终于明确了各自的立场和思想,他们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甚么,而不是中间忽然出现了如此模煳不清的边界线。
邪恶不需要有美感,正义也不需要有怜悯。
我曾经所看到的是那个年长而冷酷的猎人,他会死死地追咬猎物直到对方断气为止。
原本侦探他身上过于年轻的外貌和孩子气的幼稚性格,已经影响到我对于他一开始的印象。直到这个时候,他身上才难得有些展现真正身为一个猎人的气势。
而他对于我的尖锐敌意总算是重新回到我所熟悉的领域。
归根究底,无论是这个男人在年轻时期所表现出来的各种人性弱点,还是他对我那种像在对待老朋友般偏温和的态度,都只会令我时刻感受到荒谬和不适应。
相比之下,当身为对手的他开始不惜一切想要杀死我的样子,反而更令我容易接受一点。
侦探他只是这样冷静地道:
「你天天戴着鸟嘴面具又神出鬼没,我还以为你不会允许被别人知道你的真名呢,医生。结果你转头就直接翻船被别人抄了老家,还是说这一切原本都是在你的计划之内?」
我没有说话。
毕竟它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是医生他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出手,看来他确实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