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一早,参加射兔的学生们就已经候在书院后头的山林里了。在被划定的赛区外不远处,搭着两个白色的毡帐,一个挂赤旗,一个挂青旗,两队的成员就歇在这里。
楚材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地上,双手后举,正让赵肪给他开肩:“外头好大的动静,出什么事儿了?”
赵肪把楚材的肩膀使劲儿往后收:“应该是大名府的府尹来了。”
楚材疑道:“往年圣人①只派本地官员到各个书院观赛,怎么今年来的是大名府尹?”
赵肪玩笑道:“许是圣人抽签抽出来的吧!”
楚材回身给赵肪按脖子:“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赵肪低头想了想:“完颜福兴。”
“原来是他?!”楚材惊道:“我阿娘说先考②经常提起他,是个了不得的大善人!”
赵肪却不高兴:“我不管这些,只求他别偏袒唐括淇,我才不想看到那家伙得意洋洋的样子!”
楚材拍了他一下,笑道:“咱们队里好几个厉害的主儿呢,任他怎样偏心,准打得过!”
不一会儿,几个队员过来同楚材说话。他们都是年长些的,见队长年纪小,难免要来细心嘱咐两句,再鼓励鼓励。
这时,第一次鼓声响起,是参赛者入场的号令。赤队成员们以楚材为首排成一排,抬头挺胸地走出毡帐,与自己的马站到一起。同样的,青队也准备就绪,领头的唐括淇神情严肃略带骄矜,和楚材面对面站立。
赛场后正中央的山坡上,院长和大名府尹完颜福兴正坐在看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后者抬眼把所有人扫视一遍,饮茶不语。
第二次鼓声响起,两队相互作揖致礼,一齐上马。众人纷纷屏息等待比赛开始,全场鸦雀无声。
突然,第三次鼓声如同惊雷乍起,又似骤雨倾盆,比赛终于开始了。马鞭扬起,马蹄踏地,两队成员伴随着快如豆落的鼓点声,争先恐后地冲入林中,四处寻找“兔子”的踪影。
所谓的“兔子”,其实是雕刻成兔子形状的木桩子,分散在赛区的不同角落。每只“兔子”都配备有一名举旗人,手执赤青两旗,哪支队射中便举起哪面旗,向看台上的计分人示意。
楚材骑马冲在最前面,飞快地拐过岔路口,一眼就看到了兔子。于是他手起箭飞,顺利地打下了本次比赛赤队的第一箭。
他又连着射中了好几只兔子,只要对准了就放箭,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每次都能从别人手里抢占先机。
不久,赵肪也跟上来了,两人一起在林中穿行,左顾右盼地找了好些时候。忽然,楚材指着斜对面一棵树大喊道:“阿肪!那边!射!”
赵肪闻声搭箭,只听“嗖——”的一声,这发竟也中了:“楚材!你的眼睛太尖了!”
“那儿还有一个!”楚材来不及理他,正要开弓时,一支蓝翎利箭唰地从他眼前飞过,稳稳地击中了他刚刚看见的那只兔子。楚材回头望去,只见唐括淇睨了他一眼,就调转马头向其他地方去了。
唐括淇原是女真贵族,从小弓箭不离手,论骑射他自然比楚材好得多。但楚材亦非善茬儿,好说歹说半个契丹人,又跟着小斡好生辛苦地练了这些时日,让他给唐括淇下跪?休想。遂也往其他地方去了。
两队竞争激烈,个个都急不可耐,有在一只兔子前头挤来挤去的,有撞马摔倒的,甚至还有故意拿马鞭打人家马尻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泼皮伎俩,能用的全用了。
一个青队的大喊道:“是我先看到的!你凭什么抢我的?!”
那个赤队的白他一眼:“谁让你动作慢呢。”
青队的怒不可遏,拉起自己的马就往赤队这位身上撞。后者也不甘示弱,抄起弓箭直指着他,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地威胁。不久,二人竟坐在马上厮打起来,争执不休。
彼时唐括淇路过,看到那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心道不好,连忙近前拉过青队队友劝阻道:“别打了!这是比赛,你还想不想要成绩了?!”
这青队学生正在气头上,未曾注意到劝架的人是他的队长,扬手就给了唐括淇的马当头一弓:“呸!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