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材出门时,迎面撞上了那个小男孩。他约莫只有五六岁,长得乖巧可爱,浓密的睫毛又卷又翘。他不慌不忙地给楚材行了礼,就进去找红绡了。楚材也没有多注意他,径直走了。
凑巧,楚材出来的时候,赵肪和唐括淇正嘻嘻哈哈地往这边走。赵肪眼疾手快,立马逮住了楚材道:“你这家伙,上哪儿找乐子去了?害得我们好找!”
楚材打掉他的手:“我还想问问你们呢!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了!”
唐括淇绕着楚材走了半圈,凑在他的肩头使劲儿地嗅了嗅。楚材迷惑不解,问道:“喂,你干什么?”
“凤仙花。”唐括淇嘟囔着,突然拍掌笑道:“是凤仙花!耶律楚材,你艳福不浅呐!”
楚材忙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确实有股花的味道:“什么意思?”
唐括淇答道:“女人用凤仙花染指甲和调香料,你身上沾有凤仙花的气味,肯定是到哪个姑娘的房里去了!对不对?!”
“我没有!我没去!”
“那你脸红什么?哎哟,没准儿还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我——”楚材语塞,踢了唐括淇两脚:“就你懂得多!就你懂得多!说话这么轻浮,改明儿我看哪个女孩愿意跟你!”
唐括淇笑得花枝乱颤,和楚材打闹起来:“女孩不愿意,男孩也行呀!哈哈哈哈哈——”
“行了!你们两个!”赵肪怼开他们俩,挤到中间:“回家了回家了,赶紧的,我快饿死了!”
回府后,楚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陆月要羊肉馅饼。
“没有馅饼。”陆月头也不抬:“主母专门儿吩咐的,今天的晚膳你必须去。”
楚材心烦地摸摸头:“又是什么事儿?”
陆月手下的活不停:“你去了就知道。”
楚材去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摆好盘了,大家上座吃了一阵,杨氏道:“楚儿,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记得早点起来收拾,别耽误了。”
楚材有种不详的预感,问道:“去见谁?”
“你的未婚妻。”杨氏的直言不讳吓到了辨才和善才,兄弟俩面面相觑,心想这下完犊子了。
楚材疑惑:“未婚妻?我什么时候订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氏面露喜色:“什么订婚啊,是我亲自给你挑的!等明天你俩见了面,就把婚期定下来。”
楚材骇然而起:“这么大的事,您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我明天见到她不喜欢怎么办?”
“咱们两家门当户对,你会喜欢她的。”
“要我就是不喜欢她呢?”
杨氏脸上喜色渐消:“这不是你一句喜不喜欢能决定的。”
“我自己的婚事我凭什么不能决定?!”楚材大声反驳:“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楚儿,你得明白——”杨氏还没说完,就被楚材打断了:“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
他赌气,撒手跑了出去。杨氏扶额叹道:“唉,这孩子我和他说不通,越长越叛逆,犟驴似的。”
辨才心平气和道:“母亲,楚儿还小,有些事他不容易想明白。一会儿您再同他好好说说,他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杨氏在叁月的指引下找到楚材的时候,他正站在通往湖心岛的木桥上吹风。中都这个地方,冬天冷得穿骨,夏天热得脱皮,彼时也只有湖上的风能这么凉爽,吹得人脑子格外清醒。
楚材已经比杨氏高出一大截了,但稚气未脱,俨然还是少年,像湖里微微绽开的荷花。
“楚儿。”杨氏唤他。他没有理会,不悦地撇过头去。
杨氏直接切入正题:“早前儿我得了消息,大名府尹向圣人请命,点名要你到他那儿去做事。听说圣人已经同意了,不过旨意还没下来。”见楚材惊讶地回过头,她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材摇了摇头。
杨氏道:“你十三岁的时候拿了闾山书院射兔比赛的头筹,当时大名府尹就看上你了,想让你当卫王爷的女婿,一直惦记到现在。”
楚材忽然想起那日福兴对他说了些什么,依稀记得他提起了卫王之女,剩下的就记不得了。
“为此,我才千辛万苦地给你寻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等圣旨一到,你们就成亲。”杨氏怜爱地看着楚材:“阿娘不愿让你卷入皇室的明争暗斗,更不愿让你受到他们完颜氏的牵连,所以才出此下策。楚儿,你能明白吗?”
在和漠北新兴势力蒙古国的较量中,金国一直处于下风,局势异常紧张。如果哪日真的输了,头一个遭殃的准是完颜家,到时候,即便楚材冠着辽国后裔的身份,也不一定能逃过一劫。所以,保住楚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和完颜氏有亲缘关系。
楚材是懂事的孩子,知道母亲是为自己着想,颔首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去。”
杨氏十分欣慰:“好,这才是我的楚儿。”
送了杨氏回去,楚材也回到自己的屋里。他一进门就看见陆月正坐在书桌旁专心致志地看书,便问道:“姐姐,你看什么呢?”
陆月花容失色,连忙把书背过去用手按住:“没看什么,就是随便翻翻。”
楚材径直从她手低抽出书来,看着她看到的那一页道:“‘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你看的是《天官书》?”他翻过书来,封面上赫然写着“史记”二字,果然是《天官书》没错。
“‘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这是下一句。我都背过了。”陆月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不该随便翻你的书看,但我实在太喜欢了——你罚我吧!”
楚材随他父亲,在天文和术数两方面都有涉猎,这是他的兴趣爱好:“你也喜欢天文?”
陆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