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圣人请安,圣人金安。”翼王和守绪一同向永济请安,永济见了守绪,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满脸都是慈爱:“来,让朕看看……哎唷,宁甲速又长高了!”
翼王皮笑肉不笑:“今年一开春,宁甲速长得格外快。”
守绪可爱地问道:“七玛法①,站在昭明殿门口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侍卫叔叔是谁呀?”
“你说哪个?”
“臣孙和阿玛进殿时站在左边的那个。”
永济的笑容一顿,声音也拉低了:“噢,那个啊,他叫辨才。”
守绪看起来很满意永济的回答:“七玛法召见阿玛,臣孙不便待在殿里,可否借您的侍卫一用?”
翼王斥道:“宁甲速,宫里的侍卫身份贵重,从来都只听圣人差遣,你可不准胡闹!”
“宫里的侍卫又不是木头,带着孩子玩玩有何不可?”永济又笑着看向守绪:“宁甲速,既然你阿玛说了,宫里的侍卫只听朕差遣,那朕就遣辨才去陪你玩一天,好不好?”
守绪欣喜若狂:“好!谢谢七玛法!”
从前章宗在世时,昭明殿的院子里种了十几缸荷花,后来永济即位,就把荷花全部换成了四季常青的竹子,从昭明门进来一看,宛如世外桃源。
辨才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被春风吹动的嫩绿竹叶,一二三四地数着,突然有人戳他的手背,他低头一看,是满脸期待的守绪:“微臣——”
“不、用、行、礼!”守绪重重地念出这四个字,拉过辨才的手:“七玛法让你陪我去玩。”
“去哪儿啊?”
“去我的住所。”
守绪虽孤僻,但十分得女真贵族们的喜爱,从前章宗专门辟了一间殿阁出来供他居住,只要他来宫里玩,就可以住在那里,想住到何时就住到何时。
“斜哥!”守绪唤他的近身侍从:“去把笔洗拿来!”
斜哥把一个装满清水的笔洗端到桌子上,见守绪带了辨才进来,就主动退下了。守绪拉着辨才走到桌旁,抬头道:“坐吧。”
辨才看了眼身后的椅子:“这是您的位子,臣可不敢坐。”
“哎呀,坐嘛!”守绪使劲儿拽着辨才的胳膊,还是逼着他坐下了:“辨才哥哥,你教我写契丹大字吧!”
“什么?!”辨才大为错愕。
守绪微微一笑:“虽有国法规定女真人不得学习契丹语,但我就是感兴趣,只要偷偷地学,就不会有人发现。”
辨才坐着的时候和守绪差不多高,后者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身子扭得像条杨柳枝:“你就教教我嘛,我不告诉别人!”他又走进一点儿,环着辨才的脖子继续摇:“辨~才~哥~哥~”
“好了好了别摇了,我教你还不行吗。”辨才轻轻推开守绪,在笔洗里舀了一勺水,把砚台里的干墨浇湿,然后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小殿下,你看这个字,猜猜它是什么意思?”
守绪背着手,看着那纸上的字:“上面一个汉字的天,下面一个汉字的土……是‘天地’的意思吗?”
辨才摇摇头:“不,是‘天’的意思。”他又写了一个“十”字:“这是十,与汉字相同。”
守绪笑着比划:“女真字的十和汉字的‘千’长得一样,在头顶加了一撇。”
“说到一撇,看这个。”辨才突然想到一个字:“这个你肯定认识。”
“这是‘年’。”守绪拍拍辨才的右手,让他把笔给自己:“在头顶加一撇,女真字的‘年’!”
见辨才浅笑,守绪拿着笔道:“那……兰怎么写?”
“把笔给我。”
“你净自己写了,我也得写一写,不然你写了满篇我也不会。”守绪不顾礼数,直接坐到了辨才腿上,辨才大惊,却又不敢使劲儿推他,就手足无措道:“小殿下,你怎么能随便坐到微臣腿上呢,这不合礼数。”
守绪回过头,傲气地挑了挑眉:“我可是章宗皇帝亲封的郡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有太子的子女才能封为郡王或郡主,因为章宗喜欢卫王永济和翼王珣,所以才破例为他们的儿女册封,同时也让他们俩势力相当,如此,在遗诏宣读之前不会有人知道新君到底是谁,朝中也能少些纷争。
辨才着实无奈,却不觉得烦躁,他左手扶着守绪的肩,右手握着他的手,在纸上慢慢写道:“看,是这么写的,要把笔顺记住哦。”
“嗯!”守绪背对着辨才,笑得像朵蝴蝶兰:“辨才哥哥,‘我心悦你’怎么写?”
辨才哑然失笑:“单字还没学会,就急着学短句了?”
守绪转过头来:“那就一个一个写,再连成短句,好不好?”
辨才挨着守绪的侧脸,挑了一处空白:“这个是‘我’。”
同时,在尚书省内院的某个偏僻角落里,楚材接过了肆月手里的外卖②:“哎哟怎么才到啊,慢死了。”
“人太多了,排了好久呢。”肆月用帕子擦了擦手:“爷慢用,小的告退。”
四下无人,楚材撒摸两下放了心,就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的羊肉馅饼:“好久都没吃了!”
半晌,楚材一边咬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馅饼,一边看着院子里芬芳馥郁的红月季,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他一下,楚材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惊道:“福兴大人?!”
福兴用折扇挡着口鼻,蹙眉道:“赶快收起来,味道太大了。”
楚材连忙用油纸把剩下的包起来,垂头紧张道:“大人,卑职就是为了不让人闻到味道,才躲到这儿来的。”
“屋子里应该闻不到。”福兴收了扇子,指了指附近:“但是这一片只要有人在,就一定闻得到。以后别带外卖进宫了,这些徒手拿着的玩意儿本来也上不得台面。”
“等等!”楚材忽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福兴:“此地满是香气四溢的红月季,卑职身上还挂着两个香袋,连卑职都闻不到馅饼的气味,您如何闻得到?”见福兴回头望着他,楚材又道:“还是说您自己也吃过,本来就知道是什么气味。”
福兴拒不承认:“不许胡说,那市井街坊实在喧哗,我从来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