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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归(2 / 2)

“见到了,他想让我为他所用,我没同意,他就让我回来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诉他。”

“噢…这样。”玉衡指了指炕上叠好的两件衣服,侧身道:“你自己把那衣服换上,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言罢便往东屋去了。

等楚材穿好衣服,玉衡已经拿了一封信进来:“这是广平郡王的亲笔信,是他薨逝当日阿剌赫送来的,如今也是时候打开它了。”

为着承晖不信自己这件事儿,楚材心里一直有怨气,所以那日刚刚得知承晖薨逝的消息时,他硬是把浮到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直到看完这封信,他才恍然大悟,继而懊悔不已地哽咽道:“你看过这封信吗?”

玉衡摇摇头:“内容是阿剌赫告诉我的,他让我挑个时机拿给你看。”

楚材揉了揉泛红的双眼,怅然叹道:“原来偷盗耳环的事情是他们做的,居然还是为了保我性命才这么做的…都怪我愚钝无知,竟白白辜负了郡王的一番好意,如今他走了,我又要到哪里去向他拜谢呢……”

玉衡连忙明示道:“郡王既然保你性命,就说明他不想让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人常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若不愿辜负郡王的一番好意,那就事不宜迟,快些跟着蒙古大汗上漠北去吧!”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刹那间,一个火热的念头在楚材心中油然而生,他将信纸折好送进玉衡手里,莞尔道:“我这就去找师父。”

“去吧。”

“师父…?”

“去吧。”行秀气定神闲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惊疑的楚材,云淡风轻地笑道:“你的心不在这儿,强行把你关上三年,反而没意思了。”

“是。”楚材向行秀叩了头,又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徒儿的法号‘湛然’,到底是何义?”

闻言,行秀微微一愣。他愣,是因为他早已看穿了此人的命运,不想他的悟性竟如此之高,即便自己不忍心告诉他,也为时已晚了:“湛然,就是忘死生,外身世,毁誉不能动,哀乐不能入。”他清眸一闪,声色一沉:“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你必须将常自湛然谨记在心,方能不为外界所动,平安地度过余生。”

“徒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期望。”楚材又向行秀磕了三次头,方提裾起身道:“师父保重,徒儿去了。”

行秀并未回应,直到楚材出去,他才痛惜地望向那微透日光的虚掩大门,幽幽道:“连我都做不到湛然常寂,更何况是如你一般的红尘中人,这不过又是一段破玉锤珠之悲的开始罢了……”

日落西山,万里彤云,昏黄的霞光恍若花烛微漾,轻柔地映着楚材标致的脸庞。正巧景贤进来,见他倚在榻上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去找大师辞别,他同意了吗?”

“嗯…”楚材还是呆着一双眼:“这楚材、晋卿…果然都是谶语啊……”

景贤坐到榻边:“别的都好,但论起术数,你着实不及你父亲,就看你如今的处境便知,当真是应了那八个字。唉,等咱们到了漠北,只怕荒唐事儿多着呢。”

楚材听出了景贤话里的同行之意,就支起身子故意玩笑道:“我是契丹人,漠北才是我的故乡,自然是要回去的。你和玉衡虽说都是汉人,但你又没嫁给我,何必跟着我去那苦寒之地呢?万一水土不服闹出病来,就算你死不了,我也先要心疼死了。”

不想景贤却认真了:“你最讨厌别人说这种话,怎么今儿反倒自己说起来?你祖宗是在漠北没错,但你我同生中原,就该同是中原人,何苦又说出这些浑话来,没得生了嫌隙。”他朗眉轻锁,玉面含愠:“我父亲已经去世了,你现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若你也要弃我而去,那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楚材顿时慌了,连忙解释道:“哎呀,你别当真啊,这不过是句玩笑话,我怎么可能不带你去呢?”

“啊…哎呦,原来只是开玩笑啊!”景贤可算是松了口气,止不住失笑道:“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你这鸡贼的王八羔子,吓死我了!”

楚材笑嘻嘻地捶了一下景贤的胸口:“看得出来,你还是挺在乎我的嘛。”

景贤睨他一眼:“废话,我要是不在乎你,咱俩还能这么铁吗?”

于是两人畅谈欢笑,至夜方散。

次日,中都城外。

“请大汗恕罪!”楚材捂着疼痛的脸颊,正跪在地上向铁木真求饶,后者坐在宝座上,一边把玩着刚从楚材脸上拔下来的假胡子,一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汗,臣今年十八岁。”

闻言,帐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铁木真亦笑道:“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留这么长的胡子呢?快起来吧,过来让我看看。”说着便把手里的胡子交给了仲禄拿着。

楚材答了声是,就迈着谨慎的步子走到了铁木真面前,只是仍旧低着头。铁木真见他一改之前的不羁,反而变得拘束起来,心想他可能是年纪小害怕人多,就主动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细细地打量起来:“嗯,是个俊朗小伙子,倒和明安家里那孩子挺像。”

征金主将之一萧明安②闻言笑道:“大汗谬赞,犬子不过草莽之人,哪里能及吾图撒合里天人之姿?”

“哦对了,吾图撒合里。”铁木真又转向楚材:“我记不全你们中原人的名字,以后干脆就这么叫你吧,没了胡子也无妨。”

楚材恭敬道:“任凭大汗做主。”

铁木真点了点头:“你都会什么?”

楚材答道:“臣会蒙古语、契丹语、汉语、女真语,也会弹中原琴、奚琴和阮咸,还学过天文、医学和术数,就是不大精通。”

“噢,会这么多东西呀!”铁木真高兴得就跟捡到了宝似的:“那你读过中原书吗?”

楚材知道铁木真不懂这些,便笑着解释道:“当然,读书可是中原文人的基础,诸如臣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铁木真喜出望外:“这倒凑巧了,我家三哥儿也喜欢看那些中原书,他比你大不了几岁,赶明儿要是得空的话,你可以教教他,让他也学点儿真东西,不要总是附庸风雅。”

仲禄打趣道:“连大汗都会说‘附庸风雅’这样的词儿了,可见咱们大蒙古国确实来了个奇人呢。”

铁木真自豪地拍拍楚材的肩,也调侃道:“你还别说,我这个平庸之辈坐在如此风雅的公子哥儿旁边,可不就叫‘附庸风雅’吗?”

众人听了,都大声哄笑起来,就连楚材也跟着笑了,只不过没他们那么放肆。俄而笑声渐止,明安问道:“大汗想给他个什么官儿?”

铁木真用手指头敲着膝盖,想了想道:“吾图撒合里是文人,又要随时教老三念书,那就给个必闍赤吧。”

博尔术惊喜地看向其他三个兄弟:“哎呀,倒和咱们成一家子了。”

楚材问道:“大汗,必闍赤是干什么的?”

“是负责诏令文书的近臣,也在怯薛之列。”铁木真指了指附近的四位怯薛:“快去向你的四位上司行礼。”

仲禄目送着楚材向四怯薛走去,心下越想越奇怪,就凑到铁木真耳边悄声问道:“选择近臣虽以贤能为主,但信任也很重要,此人固然有才,可毕竟是个新人,不知您对他的信任是从何处来的?”

铁木真并未给出确切的回答:“放心吧,我看人很准的,只要任用得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待楚材向上司们行过礼,铁木真让两个下人端来一盘金锭和几匹彩缎,道:“这是赏你的。”

楚材既不爱金银财宝,又尚在孝期之内,便婉拒道:“多谢大汗美意,只是臣尚在先妣孝期,用不得如此艳丽的彩缎,也收不得这么多的金子,还望大汗见谅。”

“难怪总见你穿冷色的衣裳,原来还在孝期啊。”铁木真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两个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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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历史】楚材初见铁木真时是25岁(一说为28岁),文里我把时间线改了,你们熟悉这段历史的话一开始就能看出来。

①:【历史】怯薛是官名,指蒙古大汗的近侍团体。铁木真时代,这个团体由四位怯薛总领,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蒙古四杰”(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木华黎)。

②:【历史】金朝时期称契丹耶律姓为移剌,萧姓为石抹,既然我已经用了耶律,那石抹就改回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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