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暄暖的阳光透过单薄的帘子照进马车里,温柔地落在楚材清俏的脸颊上,因为车内的空间不是很大,他又是躺着睡的,所以在听着清脆的鸟鸣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醒了才察觉到身后还有一个紧紧贴着他的人,那人和他共盖一条毯子,不仅揽着他的腰身,低低的呼吸声也不停地撩拨着他的耳根,楚材小心翼翼地回眸看了一眼,在确定此人是熟睡中的窝阔台之后,他就轻轻地推了推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要坐起来。
不料窝阔台突然反射性地收了收胳膊,把楚材箍得更紧了,后者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个梆儿硬的东西正顶着自己的身体,不过这是每个男人晨起时都会有的正常现象,楚材对此表示理解,就拍了拍窝阔台抱着他的那只手,轻声道:“三殿下?三殿下!你快醒醒!”
窝阔台睡意正浓,没听到,楚材就放大声音又喊了他一遍:“三殿下,起床了!”
正做着一场美梦的窝阔台倏地就被楚材惊醒了:“干嘛啊?扰人清梦……”
“你顶着我了。”楚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红:“快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窝阔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搂着楚材,感受到下半身的那抹燥热,他赶紧翻个身转了过去,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奈何他喜欢楚材,就难免怕人家多想:“对不起啊,我睡迷糊了,没注意到。”
楚材坐了起来,嘴上说的挺轻松,心里却害羞得很:“没事儿,早上嘛,我现在也这样,待会儿它就自己下去了。”
窝阔台睡意全无,就也跟着坐起来了,楚材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多都想不起来:“殿下,我昨天喝醉之后有跟你说什么吗?有没有那种不太好的?如果有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窝阔台答道:“说了,倒也没有不太好的。”
楚材连忙道:“那你也别信,我喝醉之后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儿也不要信。”
要不是他昨晚说的那几句话,窝阔台根本不会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喜欢楚材的事实,不成想一觉醒来却听到对方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禁让他心口一凉:“酒后的话也不一定就是乱说的。”
楚材没有否认这点:“是这样没错,但我毕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啊,那还不如全当放屁呢。”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窝阔台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冲,他抬眸紧盯着楚材,那双向来温柔迷人的眼睛也在此刻反常地射出了苍鹰一般锐利阴冷的锋芒,楚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眼神吓到了,惊惧和恐慌霎时间涌遍他的全身,活像只遇到饿狼的小绵羊:“三殿下,你的眼神好奇怪。”他躲闪着低下头去:“别这么看着我好吗?”
窝阔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那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也在一瞬间消失了:“……抱歉。”
刚才那一刻,他生气了,而且生了不小的气。不过想想也挺可笑的,在人家眼里那不过是可以全部当做放屁的醉话,是他自己非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只有在人家喝醉或者睡着的时候才能谨小慎微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作为一个一直站在象牙塔尖被万众所倾慕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过。
他有品貌有钱财,有才华有地位,只要是他喜欢的人,像忽帖尼和札真,他还不是想纳就纳,想睡就睡,哪怕有札撒令的限制,他不也一样毫无顾忌地宠幸了乌恩。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什么守制的规矩直接把楚材给上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对楚材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这不仅是因为他觉得楚材和其他人不一样,更是因为他知道楚材的眼里和心里装的都不是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强迫楚材做那种事的。
“三殿下?”楚材看着沉默的窝阔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窝阔台有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瞟了楚材一眼,就掀开了身上的毯子:“下车吧,去洗漱。”
漠北,曲雕阿兰。
景贤在来到察合台帐前的时候,里头正好出来一个明眸善睐、唇若点朱的年轻男子,汉人打扮,虽然个头不高,但身段细长而健康,走起路来也如燕子般轻盈矫健,和秀美柔弱宛如垂柳的景贤完全是两种风格。而他在出来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景贤,就主动上前向其颔首问安:“郑大人安好。”
素未谋面,但双方都猜得出对方是谁,景贤便也回了礼:“伐大人同安。”
伐阇罗有意搭话:“郑大人是来陪二殿下下棋的吗?”
景贤反问:“是啊,您怎么知道?”
伐阇罗很大方,说话的声音也很响亮,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灵动活泼的神采,惹人喜爱:“二殿下一直在自己下棋呢,一边下棋一边念叨您,刚才我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都没见他停下来,可用功了。”
景贤眼前一亮:“真的吗?”
伐阇罗肯定道:“当然是真的,大人以后可以常来二殿下这里串串门,把咱们中原的东西多教给他一点儿,好处还是很多的。”
又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各自离开了,等景贤走进帐里,正拿着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摆来摆去的察合台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今天来得挺早。”
景贤交手俯身:“给二殿下请安。”
“嗯,过来坐吧。”察合台目不离棋,等景贤在他身边坐下之后方才问道:“刚刚维即儿出去了,你看到他了吗?”
“维即儿?”
“噢,就是我的侍医,我老是记不住他的本名,就给他起了个绰号。”
景贤噗嗤笑道:“是伐阇罗伐大人啊,我看到他了,想想楚材的绰号也是这么来的,我们中原人的名字真就那么难记吗?”
察合台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是啊,不仅难记,还难念,就像这围棋一样难。”他抬起黑亮而深邃的双眸看了景贤一眼,含着恬淡的笑意:“不过我记得住你的名字。”
景贤三句不离楚材:“三殿下也记得住楚材的名字,这么多蒙古人里好像也只有他会叫楚材的本名,发音还挺标准的。”
“三弟去过中原,他发音当然比我们标准。”察合台跃跃欲试:“郑大人,你要是不介意口音的话,我也可以叫你的本名。”
景贤却委婉地回绝了他:“我不介意口音,但二殿下和我的关系还达不到叫本名的程度,一定要很亲密才可以。”
察合台疑惑不解:“很亲密是指哪种程度的亲密?像你和吾图撒合里那样吗?”
“嗯。”
“那三弟也叫吾图撒合里的本名啊,难道他们的关系也这么亲密了吗?”
“楚材是契丹人,他的规矩和我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就算这样,叫他本名的人也不多,可能他和三殿下的关系真的已经很好了吧。”
“原来你也不清楚他俩的情况吗?也是,他俩总是独处,就跟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神秘兮兮的。”察合台不知道该把新拿出来的棋子下在哪里,就蹙眉托腮,盯着棋盘道:“郑大人,你快帮我看看这局,我突然不知道该下在哪儿了?”
景贤拿过察合台手里的棋子,垂眸看了看棋局,没多久便一脸轻松地把子儿下下去了:“下在这儿最好。”
察合台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般欣喜道:“真是巧妙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下到这儿来呢!”
景贤还在观察着察合台自己摆出来的棋局:“这棋局摆得倒是挺有意思,几日不见,二殿下长进了不少。”
“一个人下棋,简单点儿。”听到他夸自己,察合台心花怒放:“等我下完这局,咱们就一起下吧,我还有好多不会的地方要请教你呢。”
景贤欣然允诺,旋即又问:“对了,上回你下的那个是什么棋?就是我那次帮你补衣服的时候,你自己下的那个?”
“噢,那个是西域的花剌子模人常玩的一种棋,名叫沙特兰兹。”
“感觉挺有趣儿的。”
“是很有趣,大人若是喜欢,等你教会了我下围棋,我就给你教那个,可简单了。”
不多时,两个人一局棋都还没下完,就有下人走进来传话了:“主子,御帐那边找您有事,让您即刻过去。”
“知道了。”察合台心想这事儿来得也太不巧了,他好不容易才下了盘顺风顺水的棋,有了赢过景贤的机会,结果就被这么打断了:“郑大人,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我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
景贤恭谨道:“我还是回去等吧,主人要走,客人又怎敢多留呢?”
他说着便站起来了,察合台也跟着起身问道:“那我晚上去找你?”
景贤向他行礼:“嗯。微臣先告退了。”
“郑大人慢走。”
不久,景贤正独自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孩子挡在了他的面前,她们一个穿粉衣一个穿蓝衣,满脸都是紧张激动的神情,景贤甚至可以看出她们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就一脸疑惑地问道:“不知二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