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安静地听着无秋讲述，他们没有打断，他们从头听到尾。
天色暗淡了些，风中带着点点燥热，夹杂着街边食物的香气，街道依旧喧闹，再过一会儿，彻底暗下来后就会有夜市，那时，街上会比现在更热闹。
“无秋会觉得伤心或是愤怒吗？”
稼穑没有安慰自己的小徒弟，开口问了一句。
稼穑作为师父，他比旁人更了解无秋。
“······父亲的朋友曾经劝父亲不要对我这么好，他说，我是一个养不熟的孩子。”
无秋微微垂眸，开口道
“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那人还说，她就是个怪胎，从没见过哪个孩子像她一样，天生大力，他说，她克死了她母亲，现在又来拖累这个做父亲的，简直就是灾星转世，这种倒霉孩子还是趁早扔了好。
无秋曾无意间听父亲喃喃过一个名字，那应当是她的母亲的名字，里面带着一个“秋”。
她想，她明白“无秋”的含义了。
无秋觉得，那个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怪胎，而且她也养不熟。她从小就表现得不正常，明明是相依为命，血脉相连的父亲，她却和他不亲近，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对亲人应该有的态度。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她不知道怎样去亲近--
那人说的没错，她就是怪胎，就是灾星，就是白眼狼······
“哪儿没错了？”
走在前面的儒雅男子忽然转了个身，手中的折扇“咔--”地一下合上，又“啪嗒”一声敲在无秋的脑袋上，说教着
“为师费心地把小徒弟养大了，为的是将来有人可以孝顺孝顺我这个当师父的，你倒聪明，找了这么个理由来打发为师。”
“······”
无秋顿住了，她站在原地，脸上难得出现了怔楞的僵硬表情，一幅被敲傻了的模样。
“小白眼狼。”
稼穑似是不解气，又敲了一下少女的脑袋。
站在无秋面前的儒雅男子背着昏黄云霞，微风轻拂，牵动着他的緗色发带。
他要比她高大不少，他站在她的面前，无声地庇护着她，就连他们的影子，都交叠在了一起。
他是她的师父，是足够庇护她，将她完完整整地护在羽翼之下的人。
他是，令人足够安心的存在······
被敲打的无秋眨了眨眼，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稼穑，抿了抿唇，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认真又郑重地开口道
“我会好好孝顺师父，将来一定给师父养老送终。”
稼穑：······
稼穑忽然想起来，他的小徒弟有一次送给了他一个寿桃。
没错，就是老人做寿时的那种粉红寿桃—
听说无秋为了做这个寿桃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她自己倒腾半天没成功，还差点儿把厨房炸了。为了保住缃山的厨房，缃山的小弟子们连忙拦住这个厨房杀手，建议她去找南柯学学，这才保住了缃山的厨房。
而南柯也挺厉害，还真把无秋教会了，缃山弟子万分感激--
思绪回笼，稼穑维持住表情，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尽量和煦的笑容，开口道
“为师还年轻。”
还不到养老，送终，的地步--
“可是师父比我父亲的年纪还要大。”
无秋少女耿直地说着。
稼穑：······
“无秋说得很有道理。”
梦梦是难得看稼穑吃瘪，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稼穑：······
稼穑看向南柯，笑容和煦地问道
“南柯，你也会孝顺你师尊的，对吧？”
“我会好好待师尊的。”
南柯毫不犹豫地回答，而后，似是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师尊很年轻，不显老”
然而，补充的话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躺枪的梦梦：······
“嗯，是的，很年轻，不显老。”
稼穑虽没笑出声，但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看向梦梦时，眼里带着调侃。
“走了。”
梦梦眼角抽了抽，率先抬起脚步，向前走。
“师尊--”
梦梦一动，南柯自然紧紧地跟着，似是知道画蛇添足，说错了话，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梦梦的表情，又悄咪咪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在梦梦看过去时，面容精致的少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漂亮的桃花眼被云霞印染，其间潋滟着暖暖的光亮，橙黄天空下，少年形貌昳丽，笑容惊艳。
“不管师尊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