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是被罚了关禁闭,在这一年期间才有机会和浮生一起去找灵剑有匪,再后来,梦梦一直都在疗养着被守护兽吞下后的受的伤。
当梦梦的禁闭思过终于结束时,脸上的伤疤还很明显,尔思帮她用画皮遮掩,看不出毁容的痕迹,只是这张脸还是瘫得厉害,做不出什么表情。
但好在梦梦在云顶门面对其他人时也不是个什么表情丰富的人,所以她瘫着的那张脸倒是没有引起注意。
而梦梦的禁闭期一满,又有不少人来找她的麻烦。
可能是梦梦在面壁思过的期间让他们找不到乐子了,所以,一开始就玩了个大的。
不知道是谁隐约察觉到梦梦怕黑,虽然不是完全肯定,但是,实践出真知嘛,于是伙同其他人一起去试试。
那是一种纯粹的恶意,大多的人都是起哄者,同时也是施虐者。
闲来无事找茬或是单纯地想找乐子,这就是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原因,简洁明了,毫无愧意。
没有人论说对与错,一人做了,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在乌合之众中没有随大流的异类是注定会被孤立的,因为见识过被孤立的人要遭受到什么,所以,他们选择站在多数人的那一边,他们自我安慰,这也是友谊的一种体现。
梦梦的师父是尔思,虽说是个一峰之主,但是压根没有什么实权,而且这位峰主还是个残废,连站起来都很难,是个没有什么威胁性的软柿子,他们当然不会怕。
但浮生不同,他的师父是有曜,虽说是个有名无实的掌门,但真正掌权的桧风还让有曜坐在那个高位上,有脑子的人都很有眼色,知道哪些人是不能去招惹的。
梦梦寡不敌众,被扔进了一间没有窗子,照不进光亮的废弃柴屋里,然后,她被关了起来。
当浮生闻讯赶到时,那群聪明的家伙早就离开了,他们很聪明,很有先见之明。
浮生站在梦梦那一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些恶作剧的弟子们还是有脑子的,他们不会去招惹浮生。
他们避开浮生不仅仅是因为浮生有倚仗,还有一个他们都不想承认的原因,他们有些惧怕浮生。
浮生的眼神,当他们恶作剧时,浮生看他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让人······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那是一种动物本能的畏惧,也是让人羞于承认的恐惧。
当浮生破开结界,踹开紧闭着的木门时,由外入内散开的光驱散了屋子里带着霉味的阴暗。
蜷缩在角落的人儿,后背紧紧地贴着阴冷潮湿的墙壁,那人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不可抑止地战栗着。即使浮生闯入的动静这么大,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儿也依旧没什么反应,那人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选择自我保护地切断所有感触。
梦梦怕黑,浮生是知道的。
并不是那种昏暗的黑,梦梦惧怕的,是那种透不进一丝光亮,带着灰尘气息,能将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淹没的黑。
“梦梦······”
浮生快步上前,蹲下身,张开手臂,将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抱进怀里。
“梦梦,不怕,我在······”
浮生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他轻抚着怀中人儿单薄的背脊,一点点安慰着颤抖的梦梦。
“哥······”
手脚冰凉,唇齿打颤,梦梦抬手,用尽全力地抱住浮生,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浮木,死死地抱紧,本能地求生。
“嗯,我在--”
怀里的人儿体温偏低,冒着冷汗,浮生垂眸,盖下了眼中的神色,他放轻声音,温柔地安抚着。
是他来得太晚了,是他没有护好梦梦,那些人,那些人--
“哥哥······”
浮生的温暖一点点传递给梦梦,浮生的气息让她心安,让梦梦麻木的感知终于与外界对接上了。
梦梦终于缓过神来,终于能自我克制,终于能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我在,梦梦不怕,我们离开这里。”
浮生说着,打算将人抱起来,但是却被梦梦止住动作。
“哥,你能守在外面,让我在这儿待会儿吗?”
梦梦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种脱力的疲倦。
“以后这种事,一定还会发生,我不可能一直逃避,我不能怕。”
梦梦稍稍推开浮生,她背靠着墙壁,身后墙壁的湿冷带着一种强势的穿透力,仿佛刺穿了身上的衣袍,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我希望,我能自己走出去。”
梦梦的语气很轻,却又很坚定。
“······”
浮生没有回话,垂着眼。
他看到了梦梦撑着地面,颤抖着的泛白指尖。
“知道哥哥守在外面,我会安心很多。”
梦梦想要笑,却是牵扯不起皮肉,强行欢笑让她脸上的笑容又丑又怪。
“让我试一试好吗?”
梦梦抬手,手臂却是意外的沉重,她费力地想要抬起来,最后,也只是无力地勾住了浮生的手指,压了压,成功将浮生的目光吸引过来,让他看到她眼中的认真。
“······我在外面等着梦梦。”
浮生握着梦梦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答应了。
浮生走出去前,最后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梦梦,他合上门,阻隔了最后的一丝光亮。
他和她之间隔着一扇门,一扇看上去根本就不牢固的门,可就是这么一扇破旧的门,硬是将他与她隔成了两个世界,里面的她孤身于黑暗,倔强地独自寻找出口,外面的他孤身等待,固执地独自守候。
蓝天白云一点点暗淡,远处厚重的晚霞逐渐侵染了整片天空。
那层鲜艳得刺眼色彩扑向大地,将所有的花草,所有的树竹,所有的土地表层都同化成一种令人生厌的明色调,沉重得难以呼吸。
浮生安静地守在外面,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一切都笼罩在了孤寂与昏沉中。
无边夜幕挂着的一轮突兀圆月撒下了冰冷惨白的淡光,偶尔的凉风,是这死寂静夜中唯一轻响,是一种不着调的窸窸窣窣的哀鸣。
地上斑驳着破碎光与虚幻影,冷风将光影一会儿蛮力撕扯直至开裂,一会儿又暴力揉合得奇形怪状,投射下来的残影光怪陆离,令人生厌。
浮生的听力不差,他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听到了摩擦声,听到了落地的闷响,听到了有些急促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