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内,杏儿站在屏风一侧,屏息凝视脸色苍白的吕菁。她坐在木椅上,蔡琰站在吕菁身侧,眼中噙泪,紧握着她没受伤的左手。
见到右手纱布压住的伤口不再渗血,杏儿内心微松,却华佗、春娘、左慈三人皆脸色凝重。
“怎么了?”
左慈皱眉道,“伤口有异味。”
华佗对吕菁道,“只怕剑被淬了毒,需将伤口周围的肉都割去。”
春娘补充道,“而且暂时不能缝合。”万一毒素没清理干净,或者伤口化脓,可不是小事。
蔡琰手忍一抖,吕菁反握住,轻拍手背,对华佗道,“请先生不要犹豫。”
向来从容的春娘也不免焦虑,“伤口附近有血管,如果割到,我怕会大量失血。”
“没想到,征战半年,回到自己的地盘,反而受伤,真是大意不得。”吕菁自嘲一句,徐芸进到里面,“主公,唐姬来了,史侯也没走,执意进来看你。”
“请他们进来,”吕菁对华佗等人道,“劳烦三位费心,立即动手。”
华佗接过助手从药箱中取出的麻沸散,仔细检查一遍,“屋中可有酒?”
昨夜年饭,酒备了不少,蔡琰递给吕菁,就酒服下。唐姬与刘辩恰好进来,只见刘辩双眼通红,明显哭过。
“马上就要疗伤,失礼了,还请见谅。”华佗不知刘辩身份,吕菁伤口疼的厉害,更无心招待这二人,又饮了大半壶酒,“先生,请吧。”
杏儿心里恼这二人,还是搬来椅子请他们坐下。唐姬突然向吕菁行跪拜大礼,吕菁连忙让蔡琰制止。
“吕将军为救夫君而受此重伤,当受妾身一拜。”
蔡琰将唐姬扶起坐下,未发一言,说不上心头的滋味。
刺客是冲着菁儿去的,但如果不是为了救同行中慌乱的刘辩,她不会受伤。
吕菁勉强扯了个笑容,宽慰两句,再次对准备妥当的华佗道,“先生,动手吧!”
“主公,麻沸散产生效果,还需要时间,不然……”
“不等了,我忍得住。”
华佗跟着她行军这么久,吕菁自然见过他使用麻沸散的效果。减少痛觉罢了,远做不到全麻,或者局部麻醉。而毒素,却不等人。
“好!”华佗也是果决之人,“请琰小姐和杏儿姑娘,帮忙将主公稳住。”
吕菁这下反而犹豫了,“琰儿,你先出去吧,这里有这么多人。”至于刘辩,既然进来,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着,自己为救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要是知道救他会受伤,甚至中毒,她哪里肯出手,奈何……话虽如此,吕菁却知道,当时并没有考虑太多。出手相救,大概是一种本能吧。
蔡琰自然不会走,就连胆小懦弱的刘辩都开口要主动帮忙。眼见到吕菁为就他而受伤,经历了那么多事的刘辩,心中不再像过去那样理所当然,对吕菁,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眼见华佗就要下刀,吕菁忽然道,“把纱布折叠了给我。”
吕菁不知道关羽一边刮骨疗伤,一边喝酒聊天是怎样的英雄气概,但她肯定自己做不到。纱布咬在口中,原本握着蔡琰的手,移到椅子把手上。
随着华佗一刀割下,吕菁咬紧纱布,却压不住痛苦而低沉的嘶吼。
春娘刚刚给吕菁手臂几个有止血效果的穴位扎上银针,便和左慈一道,给华佗打下手,注视着伤口变化。
可恶,早就从吕菁口中知道输血的重要性。可半年来,始终没有找到可以鉴别血型的药物,也没有找到可以用于输血的工具。
虽然华佗一再劝她不要心急,可再度面对这种情况,她要怎么办才好……
杏儿将吕菁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死死按在桌上,小心的避开穴位上的银针,不敢落眼泪,脑中想起吕菁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没撑得下去,麻烦杏儿接到老爷子、娘亲她们,带着琰儿,寻一处隐秘的桃花源,从此与世隔绝,千万不要卷入中原混战。”
看着无奈叹气的杏儿,吕菁少有的嬉皮笑脸,“没办法,谁让你是我最亲密、最可靠的战友呢!我可是把后背完全交给你了~”
一滴不受控制的眼泪滚落到桌上。主公,我只是在你羽翼护佑下的小丫鬟……
蔡琰将吕菁的头紧搂着胸前,躬身将自己的头抵在她额前,不停的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书院已经毕业了三批学子,到各地任职。不过,菁儿扩展速度太快,必须再扩招寒门子弟才行……
父亲自长安的来信,张韩(地陷灾难中被救出、蔡邕收作义子)到处跑,父亲已经追不上,上次还威胁要请个夫子教他识字,那孩子,才两岁呢,哪里能识字……
伴随着吕菁越发颤抖的身子,蔡琰已经无心想事,只旁若无人的重复那一句:菁儿,这半年,我好想你。
眼泪滑落,浸透吕菁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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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的外科手术水平,确实一流,没有出现大出血,利落的将伤口处理完毕,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尤其是吕菁,显得无比漫长。
庆幸的是,药劲和酒劲都逐渐上来,蔡琰替吕菁擦去额头的汗水,与杏儿一道,扶着她慢慢躺倒床上,吕菁终在疼痛中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