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谢舒确认后,虞楚息轻轻落下一子道:“他们顾家在金陵名声一向不错,顾三公子也常听人说他为人大方,十分宽厚,不过最好不要和他走近为妙。”
谢舒听出虞楚息这话似乎暗藏玄机,想必是洗墨探听不出来的消息,他神色认真道:“还请郎君赐教。”
虞楚息落子的时候慢了半拍,这才开口道:“他有个姑母是当朝贵妃,膝下还有一子,如今已满十八,听说很得圣上喜爱,甚至还要越过现在的太子。”
难怪洗墨探听不出来,原来是有关于皇家。
谢舒这时也听懂了虞楚息的言外之意,他不免笑道:“我知道了,多谢郎君。”
虞楚息面上微热,转移话题道:“这西园,我之前便听说过那处风景独好,尤其是现在,桃花盛开,想必极美。”
谢舒见郎君话语中不乏向往之意,他下意识地说道:“那不如郎君与我同去?”
谢舒并不知道他随心之话,又在虞楚息听来,是多么惊讶的事情。
像这种诗会,哪有什么双儿去呢?毕竟他们不可能考取功名,更不可能当朝为官,还因为一些世俗礼教的限制,一般情况下,双儿很少会出现在这种男人聚集的场合。
虞楚息忍不住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自小开始,虞楚息就知道,他身为双儿,便注定不能像男子一样,建立一番功业,日后还要嫁给别人。但虞楚息并不服,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多了一颗红痣,为什么就处处受限于后宅。
这些年来,虞楚息一直为此努力,但即便是如今,父亲有时候也会用可惜的目光看着他。
虞楚息当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就算他有了入赘的夫婿,也能将虞家管理好,但他毕竟不是男子,有很多事情,他都是做不得的。
那种被时时提醒的感觉并不好受,虞楚息甚至是讨厌他那颗红痣的。
然而眼前的人似乎并未将这原本应该是世俗规定的礼教放在眼中,只是向询问一个旧友那般随意。
如果问这话的不是谢舒,是别人,虞楚息还可以认为对方是戏弄他,要知道即使诗会有双儿或是女子在,也是专门供于取乐的清倌名伎。
可虞楚息只是笑笑,他明白谢舒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虞楚息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而谢舒也从虞楚息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他心头责怪自己唐突,怎么差点忘了郎君的身份,虽然郎君并未生气,可谢舒却仍然十分在意,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消除郎君心头的芥蒂。
就在这时,虞楚息玉白的指尖在棋盘中轻移,将谢舒的一个黑子吃掉。
不过虞楚息并未立刻放回棋盒,而是在手中细细把玩。
接着,虞楚息望着谢舒轻勾了勾唇角:“若是你有心,便为我摘一枝桃花来。”
当天谢舒让洗墨给张恩施回函后,对方很快带话过来,五日后的辰时便在西园门口相聚,当然去的人不止是他一个,还有昔日的同窗。
这些人谢舒也提前打探过,既然事情已经敲定,谢舒便不再多想。
这几日搬到听雨苑后,谢舒很快适应了下来。
他早上锻炼一下身体,白天看书,晚上和郎君有时一起对弈,日子过的极快。
到了三月三这日,谢舒便带着洗墨坐上虞家的马车向着西园而去。
现在其实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金陵城门口,今日出城的人却排起了长长一队。
等到正门鼓楼上的钟声敲响,宵禁解除,城门才开启。
原本谢舒需要等一会的,大概是守城的人认得虞家的马车,因此提前放行了。
谢舒出城后,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人流似水,车马如龙,想必都是奔赴西园诗会的,可想而知,今日的盛况。
一路上,谢舒都在欣赏沿途的风景,快到了西园的时候,越发让人惊叹。
只见西园依托山势而建,周围佳木葱茏,丰草争茂。其中有一道白石清溪从山顶绵延而下,隐于山坳草木之间,形如走蛇,蜿蜒盘旋。
谢舒下了马车之后,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尚有许久。
谢舒并不打算提前去西园门口等待,而是徒步绕行到刚才他就瞥见的桃林。
金陵城中的桃树已经凋谢了,然而西园山上的桃花却开的正好。
谢舒望着那鲜红色的花朵堆簇在枝头上,花香馥郁,清艳灼灼,不期然想到了郎君的模样。
这就是郎君想要看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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