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离开,大堂之内只剩下了王泰一行人,杨秦和顾绛等人依然是惴惴不安。
当场格杀六七名正三品、正四品的指挥使、指挥同知、千户等,即便是河南卫份内事,也是非同小可。
这些个骄兵悍将,后面可是整个河南的乡宦权贵阶层,他们在河南、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绝不是一个高名衡就能遮拦。
更不用说,杨嗣昌在朝中处境艰难,光是熊文灿失职查问,就已经让他百口莫辩了。
“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旦朝中弹劾的话语太过,君王怪罪下来,大人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杨秦的话语里,掩饰不住的担心。
“范华民被杀,范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其他被杀的军官,其家族都是河南缙绅世家,再加上藩王宗室,大人的处境不妙啊。”
顾绛也是同感。虽然这些军官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王泰做的太猛、太狠、太直接,没有缓转的余地。
“你们以为本官不想徐徐图之,河南已经是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本官只是希望能够以雷霆手段,搏得大明一线生机。”
王泰没有说的是,历史上大明朝万劫不复的一切,都在于李自成们随时都会东山再起,而他,不过是在和李自成们抢河南民心而已。
早一点在河南改革,就会多一些百姓种田,少一些百姓成为流寇,汉民族就多一份元气,“甲申之变”未必就会发生。
“河南,天下之中,土地兼并,田园荒芜,赋役沉重,若是再不整肃,恐怕真就成了一摊烂泥了。”
杨秦叹息了一声,恨恨道:“可惜大人在朝中根基太浅,高起潜远在关外,除了杨阁部,没有其它可以依靠。此事除非天下皆知,民心所向,朝议才会对大人有利。”
“民心? 那些个衣冠禽兽,他们又有谁在乎民心! 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脸都不在乎,还会在乎百姓?”
董士元走了出来,脸色愤然,大声说了出来。
刘朝晖也是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在衙门大堂大开杀戒,虽然过瘾,却始终惴惴不安。这时候听到杨顾二人的话语,忍不住发作了出来。
“大人,朝廷若要怪罪大人,拿大人下狱,咱们就反了他娘的!”
“大人,刘兄弟说的是,反了他娘的! 江山是皇帝的,他不爱惜,咱们何必替他卖命?”
赵应贵大声喊道,也加入了进来。
杨秦和顾绛面面相觑,心中不安。这些个秦兵将领,剽悍勇猛,胆大妄为,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是真正的骄兵悍将,那些个卫所的军官和他们比起来,不过是烂泥一堆。
若是真的逼反了他们,岂不是比流寇更凶猛的流寇?
“全都给我住口!”
王泰一声怒喝,众将立刻禁口,人人垂下头来。
“有破坏没建设,动不动就反了反了,谁给你们的勇气? 朝廷有下旨将我革职拿问吗?皇帝要将我凌迟处死吗?谁要是再说什么混账话,修怪军法无情!”
众将一起肃然而立,躬身道:“谨遵大人军令!”
顾绛和杨秦也是栗然。也只有王泰,才能镇得住这些骄兵悍将。
王泰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众将,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还没有到要啷当下狱的那一步,不至于要来个冲冠一怒,揭竿而起,于国于己,有何益处?
“大人,还是要未雨绸缪,早作打算啊!大人还要垦荒屯田,招兵募民,千头万绪,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董有为上前,低声劝道。
河南都司若是没有了王泰,群龙无首,还谈什么清丈屯田,诸般杂事?
“朝臣不在乎民心,却有人在乎。”
王泰恢复了平静,沉吟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
“这些蛀虫,个个死有余辜,要平息朝堂上的诸般暗流,得做足舆论才行。”
“舆论?”
王泰的话,让大堂上的人都是一愣。
“自古以来,天下之事,都被读书人的笔端所控制,天下悠悠之口,底层百姓之语,又怎么能上得了台面,更不用说传进深宫大殿。”
顾绛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
“大人是说,要让圣上知道民间疾苦,知道百姓的意思?”
“立刻办报,将这些蛀虫的诸般劣迹告示天下,下到民间,上达天听,看谁还敢公然为这些家伙叫屈,以抗天下民意!”
王泰的话,让杨秦和顾绛四目一对,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