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人送走转回,谢从安仍在原地未动,哭声略已止住,只余啜泣。郑和宜又有些尴尬起来。
谢从安不比十一郎是个小孩子,他不懂该如何安抚,想去翻一旁案上看了一半的书,却又觉得不妥,上前一步,立在离她不远处,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默默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从安终于抬起头来。
一张脸被泪水洇湿,透出些不正常的霞色,湿漉的双目通红,透过堂中悬挂的珠帘,呆呆不知看向何处。
她静静坐着,他便静静立着,似乎这样才不至于惊动什么,不至于让她又哭的那般心痛。
半晌后,院中有动静传来。
谢从安微微侧目,那双失了神的眸子在看到郑和宜时,一点点恢复了神采。
“宜哥哥?”
忽然的福至心灵,恰时伴了窗外霹雳而至的雷电。
郑和宜终于明白了那个称呼背后的意义,往日温和的面容,在这声呼唤后冷却。
一道银光闪过,倾盆大雨瞬息而下。
“小姐,”
门外嘈杂的雨声中夹杂了谢又晴焦急的呼唤。
“小姐,宫内有旨,宣您太和殿面圣。”
长安靠北,秋季雨少,却常常连绵数日。今日这般急且大的雨在她仅存的印象中也少有。
马车中,谢又晴帮她擦着外衫上的雨水,小心整理鬓发,口中不停念叨着。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只是开头,天气马上就要冷了。小姐今日要小心别着凉,不然是要病的。”说罢见谢从安还在发呆,不由焦急。
“小姐,您可回回神。说不得是不是上次您怠慢了宁王世子,皇帝宣您入宫替他问罪呢。您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应付?”
鼻音浓重,无法掩盖她方才哭过的事实。
谢从安只觉头昏脑胀,目光落在空中,淡淡一笑敛眸。
这般恶劣的天气急召她入宫,当真要好好应付才是。
谢又晴打着伞,在宫门前目送小姐远去,有些不安得踩了踩脚底水洼。
想起出门时小姐特意嘱咐给老管家送去的信,心内又略安些。
这些年亏得皇恩仍在,未因那些琐碎事非有何大的罪责。
今日虽说宫内诏的急,比照上次虚惊一场,平安而返,倒也不那么担心了。
大雨似瓢泼一般冲刷着暗红宫墙,顺着墙边的排水孔洞渗入地下。
谢从安想起方才自宫门外过时,白玉石桥时水渠中龙头口中喷涌而出的积水。
这诺大的宫廷,不知有多少条暗渠才守得暴雨肆虐中的皇城如此巍峨静立,以高傲的姿态睨视众生。
若以谢家比作这暴雨之中矗立百年的皇城,谢家族人需得勤力维护这些河道、暗渠,才能在暴雨狂风来袭那一日屹立不倒。
几不可闻的叹息被狂风卷着雨冲刷干净。
身旁打伞的宫女竭尽所能的护着她,裙子还是在抵达太和殿时湿了大半。
外头候着的小太监正是上次陪她入宫那位,瞧见她便远远迎了出来,将全身湿透的狼狈宫女痛骂一顿,又换上笑脸请谢从安找个偏殿更衣,免得殿前失仪。
三人才到廊下,正遇胡邡追来,目光在她湿了的裙摆上略略一停,竟一反常态的招手要她快些进去。
谢从安心中一紧,知道今日必不好应付,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了进去。
朱漆殿门在身后闭起,风雨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将她纳入另一世界。
殿中满是香炉中焚燃的厚重香气。
黄金书案前立着的两个。顺天府尹赵承泽她识得,另一个,未着明黄,但是低调的龙纹彰显着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她快速扫过那人眉眼,在心里默默估量。
古人总爱扮老,太子算来今年三十,大抵也就是半个中年人。眼前这个虽然唇上蓄了薄须,却仍能在细微的表情处瞧出些不符年纪的稚嫩神态,二十出头的年纪。
五皇子早夭,排除。
九皇子才十四,七皇子与王曦年岁相仿。他们三人整日里混在一起,气质来看,此人也不符合。所以再排除两个。
三皇子赐了良王的头衔,早就出了长安,仙游在外。
能闲到出面找谢家麻烦的,只能是菁妃娘娘的独子,被封为晋王的四皇子王祈了。
心中结论敲定,谢从安散去锐利眸光,换回可爱懵懂的无害模样,跪坐等待。
王祈侧目扫过谢从安狼狈的裙摆,冷哼一声。
皇帝的目光落在身前的折子上,抬手在茶盏前敲了敲,身旁的小太监连忙省事的换茶。
这一屋子人,除了晋王殿下,似都未瞧见底下跪着的谢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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