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无事发生。
阿青基本熟悉了那些架势,泷川吉明觉得是时候对练了。
他看着阿青在沙滩上,挥舞着一根木棍,动作娴熟。
当然,这是不够的。只有在对练与实战的过程中才能体会剑法的精髓。
对练?他想,自己还能做到吗?
左手的伤再也没有好转过来,越来越严重,已经开始腐败,流淌着脓血。
胸前的伤形势稍轻,然而一样在坏死。
自己也是。
他能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剑术传下去吗?
除了阴流太刀,还有冈田家双刀术,琉球国铁尺,小笠原兵法,九能小太刀……
阿青的嗓子渐渐恢复了,他现在可以说一些词汇,虽然听起来很沙哑,含混,然而总归是在逐渐恢复。
小指是无法恢复的。
他更起劲地挥动木棍,假装这是一把刀,击打想象中的敌人。
是谁?
他并不排斥练习的过程,实际上还有些喜欢,尽管小指的伤口因此发疼。
不对,没有小指了。
他为什么要学刀术呢?他不觉得是因为男人的威胁,他能感受到那种威胁背后的痛苦与矛盾,还有热切的对生命的渴望。也许是那种渴望打动了自己。
然而伤害毕竟是伤害,小指是无法恢复的,还有其他。
没有小指了。
眼前的敌人,轮廓清晰了起来,他却有些害怕。
阿青停下了动作,累了。他想休息一下。
泷川吉明看到阿青向自己走来,停止沉思。
“什么事情?”
“食……物吃完了。”阿青发卷舌音还很困难,“进……城,买东西。”
泷川吉明看着他,阿青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带感情。他停止了对视,视线别过去,点了点头。
“去。”
“没钱。”上次剩的几天前交地租了,并且还差了一半。
泷川吉明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递给他,是从官差尸体上搜出来的。
阿青打开,里面是一堆铜钱夹着小银元宝,和那天付捕快给他的一样。他想起那五锭小元宝还忘在脏衣服的兜里,不过什么也没说,接过小袋,回屋提上竹篮就走了。
泷川吉明看着阿青远去。
青春少年,穿着干净的衣服,提着竹篮,迈动轻快的脚步,渐渐远去,消失。
好像一切生命都会从自己身边流走,最终陪伴自己的只有这片沙滩大海。
他看着自己,破旧的衣服,四散的头发胡须纠结,全身肮脏,带着污垢,血渍,盐斑,伤口腐败溃烂。他像一个死人。
他不想死,不是吗?
那么,也该梳洗一下了。
他脱下衣裳,那还是起航时穿的,现在快成了布片。
他打来井水,从头到脚淋下,水没有刺痛伤口,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他搓去污垢,血渍,盐斑,皮肤恢复本来的颜色。
他用力揉着头发,夹皂粉翻出泡沫,油污随之褪去。
他将洗好的头发扎起来。
最后,要修面。
他抽出胁差。
“大娘,十……十张大饼。”
“哎,小青啊,你脖子好些了啊?”
阿青点点头。
“前天杜保头去你家收地租,说你伤得可重呢。”
“嗯。”
“你这娃干活咋恁不小心,把脖子伤到呢,小指头也断了,多可惜。”
阿青没好回答,笑了笑,接过包好的大饼放到竹篮里。
付钱时,他在小袋里挑了铜钱付账,银元宝根本找不开,也有些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