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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蓝胡子(2 / 2)

这里就像是故乡一样。

铁制的手套,握住铁制的门把手。

我会保护秋茗的,正是为了保护她,才会要去一探究竟,我必须了解到这危险的具体形态,知道我们究竟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所以,我必须推开这扇门。

因为我想知道,门的背后,究竟有什么。

门打开了……

“门打开了,她终于看到那扇小门背后,有什么了。”

“里面,蓝胡子那下落不明的六个妻子的头颅,摆放在架子上,她们的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屋内鲜血横流,浓浓的血腥味,充盈着这小小的空间。”

任凭曲秋茗先前如何说自己并不想听夏玉雪讲这个童话,如何地表现自己漫不经心。听到这里,她的眼中,还是流露出惊讶,一阵颤栗如同浪潮般席卷全身。

她没有想过故事会这样发展。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看见那些人。

角落里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一个头发竖立,右手举着酒杯,左手一下一下,神经质般地按握着。另一个脸上缠了绷带,喝着酒。

另一张桌边坐了三个人,桌子上放了几颗骰子,一个男人书生打扮,脸部重度毁容,一个女人全身穿绿衣,神情凶恶,眼角一颗泪痣,另一个男人模样邋遢,没精打采地一边喝酒,一边摇动着骰盅,吆喝着博头彩。

还有一个男人,同样是重度毁容,和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站在柜台边对话聊天。一个秀才在台后算账。

光着膀子的大汉叱骂一个躺在地上,全身脓创的乞丐。

两个苗疆打扮的女人很亲热地坐在一起,笑着聊天。但是那个绑马尾辫的女人的笑看起来相当亢奋,相当反常,一只胳膊上紧紧扎着皮带,桌子上放了一盏烛台,一把勺子。怪异的场景。

较远处一个女人默不作声。

还有更远处,看不清脸的那些人。喝酒,喧哗,玩乐,舞台上果然有一支乐队在拉提琴,那欢快的曲调果然是自己曾经听闻过的。

但是当她推开门时,所有的喧嚣,都突然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望着她,他们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了。

阿提拉自然也认识他们。

所有的人,都认识。或多或少,都了解一定资料。雷公,飞镖,书生,毒蛇,无赖,避役,千手,算法,金刚,蛞蝓,蜘蛛,黄蜂……

所有的人她都能够叫上名号,都能够说出他们的职务和等级。

她自然也认识那个……

……女人?

那个全身穿黑的女人就站在屋子中央,仿佛一直在等待自己一样,面对着自己,笑着,看起来稚嫩,带点傻气的笑容。但是阿提拉嗅出来了,那个女人,身上的酒味,血腥味最为浓厚,她就是这一切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源头。

那个女人望着自己,笑着,开口,打破屋内的沉寂:

“欢——迎——光——临——”

她后退了一步。

“哎呀呀,别走嘛。”

女人说,声音是那么甜美,语气是那样温和,一双眼睛,除了善意之外什么也没有,“门都推开了,干嘛不进来和我们喝一杯呀,铁拳?这里的人,都是你的朋友呢。”

阿提拉——组织之中别号铁拳,再次后退一步,谨慎地,小心地后退,极力避免流露出恐慌的神情。

双臂,稍稍举起,臂铠泛着光泽。她将手伸向腰间的十字长剑——

亮光一闪——

阿提拉看到那个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女人朝自己举起武器。本能地伸出双臂,护住头部和躯干,后退。

随即,感到左臂一阵剧痛,额角上也是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擦着额角掠过,温热的鲜血四处飞溅,额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

火药的鸣响声最后传来。手炮?火绳枪?佛郎机?不,比那声音还要响亮,还要刺耳。

她感到身体一震,向后倒去。踉跄数步才停下来。随即,听见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听见有金属制的小物件被抛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这一切都只在短短一瞬发生。

阿提拉转身,朝向一侧跑去,因为背对门逃跑会再次被击中。总之,她逃跑,尽自己所能地迈动双腿,感到风扬起斗篷,十字长剑随着脚步颠动。感到左臂的疼痛愈加明显,感到额角留下的鲜血流到眼睛里,遮挡了视线。可是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她沉浸在恐惧之中,只知道逃跑,快些,逃得远远地,逃离那个宅屋,逃离酒精,逃离那古怪的,吸引自己的黑暗。

但是她逃不过那浓浓的血腥味,鲜血从左臂和额角淌落,一滴滴滴落在地上。她跑过荒地,那里曾经是一片竹林,她跑过枯树林,那里曾经枝繁叶茂。她再跑,继续奔跑,直到那古怪的气息越来越淡,直到身边是婆娑的树影,月光从枝丫缝隙间点点渗进来,她才终于感觉到安全。

身后并没有追兵,她也放慢了脚步。直到此刻,她的理智才重新代替本能,口中喘着气,她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

左臂,被洞穿了,钢铁制的臂铠上,一个不规则的大大的洞口,被撕裂的铁皮四处绽开,如同某种奇异的花朵,又如同尖利的獠牙。她试着握拳,只感到伤处钻心的疼痛,脸上开始渗出汗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难以言喻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左手毫无反应,五只手指,依旧张开,一动不动。

是的,左手残疾了。

看来那击穿自己左手的物件,也擦破了自己的额角,留下长长的一道伤口,往后一定会留下一道疤。额头周围星星点点的小伤口,应当是被四处飞溅的铁屑,和骨渣刺到了。

阿提拉喘息着,行走着。山间并不安全,随时会有山贼巡逻,她需要等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再去处理伤口。

行走,她只想着,离那个宅屋远远地,再远一点,越远越好。越远,就越安全。

伤口周边的神经终于最初的麻木中苏醒了,疼痛愈加钻心。但是她咬着牙,不加理会。异常的疼痛,可是即便如此,这疼痛也无法掩盖住她内心的恐惧。

恐惧,害怕,她不会忘记自己刚刚都看到了什么人。

那些人,所有的那些人,早已死去。

她的身上沾满了鲜血。

“看到眼前的场景,妻子吓坏了,禁不住手一软将钥匙掉到了地上。她迅速地捡起钥匙,将门关上锁好,然后飞也似地逃离了,但是她没有注意到,那把钥匙沾上了鲜血。”

“很快,蓝胡子回来了。年轻的妻子将钥匙交给他。蓝胡子发现了钥匙上的鲜血,也因此得知她违背自己的命令,打开了那扇门。”

“‘我告诉过你不要打开那扇门!’蓝胡子说,‘就像我对所有的那些妻子说的那样。但是她们都违反了我的命令,你和她们一样。现在,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把你的头也放到那间小屋的架子上!’”

“之后呢……”不知不觉,曲秋茗已经完全被夏玉雪所说的故事吸引住了。出声发问,“之后……那个年轻的妻子也死了吗?”

“没有,她向蓝胡子祈求祷告的时间,将自己锁在高塔里。”夏玉雪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那碗水,抿了一口,“最后,她的两个兄长及时赶到城堡,杀死了蓝胡子。”

“……结束了?”

“嗯,结束了。从此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猜。”

“这什么结局啊……”刚才的恐惧如今已经被无语代替,“这也太敷衍了,你跟我讲的这个故事真无聊。”

“也是,我也觉得,这结局实在太过生硬。”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完全为了反转而反转,刻意营造一个欢乐结尾。毕竟,这是童话又不是鬼故事,童话中,最后总是需要有一个好的结局的。恶人得到惩罚,善良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童话。”

“……”

“你在想什么?”

曲秋茗在回想她刚刚听完的童话。即便是如此蹩脚的结局,也没有减轻她内心的恐惧与震撼。一扇不允许被打开的门,一把被给予的钥匙,要命的好奇心,以及,重复了七次的错误选择。门被打开了一次,又一次,头颅的数量,逐渐增多,鲜血的气息,愈加浓厚。如果最后,那个年轻妻子的兄长没有恰好赶到呢……下一次,蓝胡子会同哪一位少女结婚,那位少女,何时会被给予那把要命的钥匙,她又会在什么时候,在哪一个夜晚,打开那扇小门,接着呢,接着呢……

要命的循环,一直持续。过去发生的事情,未来还会发生。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曾经,巴托里·阿提拉手捧着那本厚厚的书,对她讲述其中那些神奇的故事,上帝创造世间万物,那对夫妻离开伊甸园,诸王的崛起与没落,圣人带领奴隶获得自由,以神迹分开海水,历史演变,轮回……十字架沐浴璀璨的光辉,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为什么……嗯,打发时间罢了。”

夏玉雪笑着说,“只是感觉,两个人共处一室,一言不发,会很尴尬。谁知道,秋茗。也许我对你讲述的这个童话,更像是一则寓言。如果是寓言的话,那么小朋友,从这个故事中,你明白了什么道理呢?”

“……你始终还会再杀人的。”

“呵,也对,秋茗。你说的也对。”

她只是点点头,不再争辩,不再否认,“的确,我还会再杀人的。我本来就是个杀手,一直都是个杀手,我从没有为此感到羞愧或者后悔,就算有,也遏制不住杀人的冲动。当门被牢牢锁住的时候,我看起来也很正常,对不对?也会像个琴师一样沉醉在音乐世界中,也会和纯真善良的孩童们相处,也会做个好人,也会遇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我对你从来没有虚情假意,秋茗,我们相处的那短短几天,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我爱的少女。早晚有一天,她会手持着钥匙,走到那扇尘封的小门前。她并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单纯只是好奇,单纯只是被吸引了而已,不由自主地靠近,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更多,了解全部。”

“于是门打开了,她看到了——”

“住口!”

曲秋茗打断她的话,语气中有愤怒,也有悲伤,双臂徒劳地挣扎着,但是依旧解脱不掉绳索,“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了!”

“……好吧,我想你也知道之后的事情。”

夏玉雪没再说下去,目光再次向旁边一瞥,望向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的那件物事,“只是,你要知道,秋茗,我不是……唯一会在内心关上一扇门的人。”

那件锁子甲,在月光下闪烁银色的光泽。

臂铠,在月光下闪烁银色的光泽。

阿提拉躲藏在密林之中,确信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她的额头上缠着绑带,她用右手牢牢抓住左手的拳甲。用力——

一阵钻心的疼痛,令她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也带动了额角伤口的疼痛。

犹豫……

更加小心,缓慢地用力,一点一点地让手臂退出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不是想起,皮肉撕裂,难以言喻的疼痛,从左臂向着四周扩散。令她几乎昏厥过去。

终于,取下了臂铠。

“呵……”喘息。定下神来,借着月光观察伤势。

犹幸手臂没有完全断开,但是伤口血流如注,圆圆的缺口如同是被猛兽狠狠咬下一般,白色的骨刺清晰可见。一根骨头被完全打断了,肌肉也被撕裂了,显而易见,臂肘还可以运动,但是手掌只有麻木的感觉,任凭如何努力,手指也无法屈伸,这只手臂残废了。

上药,止血,包扎……血依旧在蔓延,若是处理再晚一点,或许她全身的血液,都要就此流光。

终于,不断流淌的血注慢慢变细,然后断续,一滴一滴地滴落,包扎,处理伤口。疼痛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感觉。

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阿提拉回忆,那危险的气氛究竟从何而来……

危险,恐慌,死亡的气息……

秋茗——

秋茗!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秋茗。念及心爱的少女,心中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唯有冰凉的恐惧与担忧。

如此可怕的敌人,如此黑暗的势力。秋茗有危险!我必须去警告她,必须赶去她的身边,必须,必须去……保护她。

去保护她!阿提拉心想,我立下誓言,作出承诺,我必须去保护秋茗。

她拿起掉落在地的臂铠,上面巨大的孔洞和手臂上的伤口相互吻合。她将手,深入臂铠的末沿,小心地,套上拳甲……

推到末端,肌肉与金属紧紧贴合在一起……

我承诺过会保护她的。

我必践行我的承诺。

巴托里·阿提拉还是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当然了,因为自己的手臂上就带着一处严重的伤,这浓浓的血腥味,正出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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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字数好多……讨厌

呐呐,很久都没有更新了。个人原因是因为在写新文,是啦,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付诸行动了,作者现在脚踏三只船,两篇小说,一篇漫画,真够渣的

秋茗的现任终于正式登场。巴托里·阿提拉(匈牙利人的名字是姓在前名在后)。呐,人设还是借用了《邻二》的一个人物(未登场),并且融合了(烂尾)漫画《颓唐》里的一个反派(同样未登场,啧),之前在法国人和匈牙利人之间取舍不定,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为匈牙利人,并且还和浴血女伯爵巴托里·伊丽莎白挂了点钩

《蓝胡子》这个童话,我最早得知是看了漫画《童话中人》(前期不错,后期有点颓,但还是相当精彩的漫画),后来读了《闪灵》了解了更多。总感觉这一章有很多地方都和《闪灵》中的内容相似呢,我超喜欢看史蒂芬·金的小说

今天登陆发现被锁了三章,唉,都是无心之失,我是没想到抽支烟都能踩雷,虽然那描写的确有歧义……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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